第八章 选择相信
小惠停止抽泣之后，开口说道：“抱歉……”
“没事。”
两人沉默了一会。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吗？”小惠说道，已经没有了哭音。她是在车子被扔下河之前昏过去的。
“车被巨型毒狗字扔下了河里，然后河水把我们冲到了这附近，而那两个人之前就在这里了。”李晓狼简化了所有过程。
“这样……”小惠若有所思地说。
“谢谢你救了我哥哥又救了我，把我带到这里来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尽管刚刚哭完，小惠仍努力表达着感激。
可以想象，黑暗中她带着一种无力的笑容。
“如果……”
小惠说道：“如果说之后遇到丧尸群之类的危险情况的话，就把我扔下吧，我会尽量为你拖时间的。”语调平静。
牺牲没用的自己，小惠是认真地有这个觉悟。
“为什么哥哥死去前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呢，为什么呢？”
多么没用啊，如此没用的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呢？
既然已经没有牵挂，那至少现在为恩人做点什么吧，与其继续成为别人的负担，还不如用自己没有价值的性命做点什么。
求死。
“真的……不想再什么事都做不了了……”黑暗中，小惠又把头埋进了膝盖……
然而，李晓狼并不能理解小惠这样复杂的心情。
小狼想了想后说道：“没那个必要，如果再遇上毒狗字，即便让你去送死，也连五秒钟都拖不了。”不带一丝感情的口吻。
小惠浑身一颤。
李晓狼说道：“因为你昏过去了所以没有看到，在车子掉下河前，有支援赶到了，那只毒狗字应该会被击退，你哥哥是挺有希望活下去的。”虽然感觉差距悬殊，但那种子弹确实对毒狗字造成了伤害，不然它不会脱手把车扔下河。
还有，“你哥哥毕竟穿了铠甲，对于摔击能起较好的保护作用，虽然重伤难免，但应该不至于就这样死去。”
“真的吗？”小惠的眼里重新有了一丝光芒。还有希望。
“嗯。所以你没必要为了多拖五秒钟而死在这，活着回去照顾你哥哥吧。”
“相信你哥哥吧，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活下去的。如果他努力活下来了，却知道你死了，那他会很伤心的吧？”李晓狼说道。
相信你哥哥吧。
小惠回忆起研在逃亡时对她说的话，“你听着，我们要活下去。”
现在想来，这句话似乎隐藏着研内心的呐喊。
——相信我吧，小惠，相信我吧！我一定会带你渡过难关的啊！！
小惠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中又有泪光。
那我就相信吧。
不管怎样，至少哥哥还有希望活着，还不能自暴自弃。
我也要好好活下去。小惠的双手握了起来。
“真的……很谢谢你。”小惠她抬起头说道，擦掉眼泪，向李晓狼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虽然他的语气毫无感情，总是事不关己的感觉，但他其实应该是非常温柔的人吧。”小惠暗暗判断。
黑暗中他隐约的轮廓，格外有灵气。
对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小惠正想问时，李晓狼忽然说道：“嗯？”像是发现了什么。
因为他一个姿势坐了太久了，想调整一下，而右手向两边干草按过去时，按到干草里的什么的东西，是玻璃质感的。
“这是什么？”李晓狼心想。他把那个东西从草里掏了出来，双手整体摸了摸，心里有了想法：“煤油灯。”
李晓狼摇了摇，有响声，太好了，还有煤油在里面。
但是没有起火的东西，李晓狼继续往那块干草找了找，没有发现打火机或打火石之类的东西。
“是发现了什么吗？”小惠问到。
“嗯，应该是煤油灯，你找找附近有没起火的东西。”
“嗯，我看看……”小惠那边响起翻动干草的声音。“啊……有了，找到一个打火机。”
李晓狼刚想说不要打着，但已经晚了。
一点火苗在屋子里亮了起来。小惠还是把打火机点着了。李晓狼马上用手一把盖在打火机上，把火苗盖灭了。
“怎么了？”小惠问道。
“会被抢走。”李晓狼小声说。
但上层的两个人还是有了讨论声，李晓狼知道不妙，立刻把煤油灯换了一个角落重新藏进干草里。
上层动静越来越大，然后黑暗中有梯子放下来的声音。一个人下来了。虽然屋里一片漆黑但是还是能从轮廓看出是乌波坦。
“拿出来。”乌波坦命令道，他的脚步声在靠近。
“这是我们找到的。”小惠想争辩。
“少废话，拿出来！别逼我动手！”说完乌波坦朝地上吐了口痰。
“给他。”李晓狼对小惠说道。
虽然很不愿意，但是小惠还是决定听恩人的话。她将打火机给了小狼。
小狼把打火机点燃，这时小惠才看清那个恶霸有多粗壮，以及他嚣张的嘴脸。
“别再来找我们麻烦。”小狼盯着乌波坦，眼睛里映着火焰。
乌波坦冷笑一声把打火机抢走，屋子又黑了下来。
然而当乌波坦往回走到一半时他又停了下来，问道：“有灯吗？”
“没有。”
“是么，”乌波坦重新点着打火机，屋子又亮了。他走到两人面前，“那就走开。”
李晓狼拎着长矛，拉着小惠走到另一个角落坐下。
乌波坦确认李晓狼坐下后才转过头，用脚翻了翻两人之前坐着的干草，发现确实什么也没有。然后终于上去了。
之后上层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并且将打火机着一下熄一下地玩，火光一闪一闪的，他们是故意在刺激下面两人。
“这两个白痴。”李晓狼看着火光，心里骂道。
但过了一段时间也消停了，似乎觉得没意思了。
“对不起……”小惠感觉又要哭了。
“没事，打火机的作用暂时不是很大。”李晓狼摇了摇头，只要找到蒲公英之类的绒毛植物，自己就可以用原始的钻木法取火……说不定用这些干草也可以……
李晓狼现在担心的不是打火机没了，而是另一件事。
李晓狼问小惠：“学校里现在有教关于感染者的知识吗？”
小惠勉强平复着心情，想了想答道：“嗯……除了军校现在都不教，一般学生和民众只是知道万一感染了病毒的症状和处理方法，其他关于病毒、丧尸的东西都没有教，因为大家都生活在墙里，很安全。”小惠同时在心里起了疑惑，为什么恩人不知道这个呢？
“他们果然不知道。”李晓狼想。
如果刚刚灯也被他们拿到那就真的麻烦了。
“……我说过他们很危险的吧，当个教训吧。如果再发生冲突，你一定要做好觉悟。”李晓狼道。
“嗯……”
“我是指，杀人的觉悟。”李晓狼补充道。
“杀人……”小惠一惊，试着想象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被想象出的恐惧束缚了，绷紧了全身，说不出话来。同时也在心里诧异为什么明明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他能那么自然地把这种话说出来。
李晓狼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今晚我们要轮流放哨，我不放心上面那两个人。我先睡了，你困了就把我叫醒，不要勉强。”后半夜比较难熬，自己来放哨比较放心，对两人都好。
“啊、好……晚安……”小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晚安。
虽然说是睡觉，但是李晓狼还是保持坐着的姿势在睡。小惠看着少年的轮廓，觉得他越发深邃起来……
难民车队里临时会议完后因为即将入夜，就原地扎营了。
几座用梯子组合起来的简易哨台在几个货车顶上搭了起来，因为武装直升机算上挂载油箱也只能飞七小时，用来放哨实在太奢侈了。军区总部的地面部队也赶到了，并且还派了更多支援在过来的路上。
里森对难民们许诺将一直陪伴他们到总部。
自从到场后他就一直在忙碌，深夜了也不断有报告递交上来要审阅，还要向总部汇报，除了这些外，里森还来到了车队各个角落的士兵、难民们中，亲自检查各种情况和安排调度，比如是士兵是否太过劳累，哪个地方可能成为放哨巡逻的死角，难民睡觉的地方会不会太冷太脏等等，处理完一件就立刻找下一件事做，事无大小都过问。
一晚过去了，里森一刻都没休息过。不过这相比他以前经历过的繁忙来说，不值一提。
现在他在指挥帐篷里写要发给总部的报告，身后是他的副官尼克。
一堆谜题摆在他面前，为什么会有人类破墙？为什么报告里说小城里行政大厅上下近百号人都没逃出来，而活下来的公职人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会说人话的巨型丧尸……
还有，最重要的，像是阴霾一样带来不安的谜题，为什么会出现当年那样的毒狗字？
这一切有某种关联吗？
恐怕有什么恐怖的事不久就要发生了……里森有不好的预感，内心就像涌起了黑色的潮水。
“将军，有个重伤的守卫员醒过来后就一直吵着说要见现在的指挥官。”一个城墙执勤队分队长忽然走进来对他说。
“没说什么事吗？”里森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望向那个分队长。
“没，没有……”分队长立刻低下了头，不敢与将军对视。仅仅是被看着，就感到压力扑面而来。
难民和士兵敬爱他的同时又害怕他。
“他现在在哪里。”
“在四号医疗帐篷里，但他拒绝治疗，说必须要先见到将军。”
里森站了起来，对站在他身后的副官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尼克，我过去一趟，你呆在这里，如果有人来汇报情况你先处理，需要授权的事用通讯耳机告诉我就可以。”说完里森从军服里拿出单耳式通讯耳机戴上。
“是。”副官行礼。
出帐篷后里森发现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表，八点二十分了已经。不知不觉，过了那么久。
经过分队长领路，里森走到经过了一晚上仍有哀嚎声的治疗帐篷群中，走进了第四号帐篷。
刚拉开帐篷的，就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躺着十几个病人，本来就不大的帐篷里这下连走路都变得困难。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谁要见我？”里森用尽可能小声但又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喊道。
一个黑发的青年立刻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但发现做不到，只好举着手。
见到将军亲至，死气沉沉的帐篷里顿时热闹起来，不少人开始向将军问好，还有人趁机请功。
“保持安静！受伤的躺好别动。”里森立刻喝令道，然后向那个黑发伤员走过去。
帐篷里安静了下来。里森来到那个伤员面前。看到他的一条腿已经被截肢，头部、胸部都打着绷带，其中不少地方都有血迹，脸白得和纸一样，气息又乱又弱，很可能伤到了肺部。
伤得非常重，说奄奄一息也不过分，这样还能保持意识，应该有某种强大的意志在支持他。
里森带着敬意蹲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尽可能简单地告诉我你想说什么。”
“将军，翻下水里的车子里……捞起来的尸体……认识我的人说，我妹妹不在那里面……”研的声音非常沙哑，“我妹妹一定还活着，她被冲到下游去了，我求您，去找找她……”他抓住了里森的裤脚，眼睛里充满焦急。
里森握住他的手说：“好，我答应你了。你好好休息，不准死，这是命令。”
研虚弱地点了点头。
走出帐篷后，里森立刻往腰带上的一个装置输入了什么，然后按住通讯耳机说道：“尼克，你现在组织两个小队的人，去下游找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幸存者，尽快。同时出发时间调整到九点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