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二十二章当梦闯入现实
“怎么样了，她好些了吗？”一个吧台小哥一边擦拭着玻璃杯，一边问乔洛特。这间酒吧还有一阵才开业。
“不乐观，格雷里戈综合症，五十五十吧，一半生，一半死。”乔洛特坐在吧台前，拿着一个装有威士忌的桶型酒杯，喝了一口。“不过不管硬币抛到哪一面，在一段时间里是不可能来上班了。”
“是么，可惜了，那么有人气的驻唱，在短时间之内很难找到可以替代的。”
诗安在一个月以前还在乔洛特的清吧里兼职驻唱。
乔洛特作为老板，刚刚也去医院看了她。
“不是很难，是不可能。”乔洛特一只手撑着头。“很多人都是冲着她来这里的，已经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放话再见不到诗安就要砸场子了。”他玩味地笑了笑，眼睛里却流露着不屑。
诗安的歌唱技巧本身已经相当高明，有半职业的水准，而声线又非常可爱，还具有一种独特的穿透力，很容易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诗安参加过两次强泽本地举办的才艺达人秀，都获得了好评，并且第二次参加时无争议地获得了第一名。
扎实的功底加上独特的嗓音，就算没有获奖，也会赢得大量人气，获得第一名只不过是加速了人气积累，锦上添花而已。
吧台小哥也笑了笑。“恐怕这几天得大哥你亲自上场了。”
乔洛特的小提琴也是一绝。
“呵……再说。再给我一杯。”乔洛特把空了的桶型酒杯推到小哥面前。
“好的。”小哥拿出威士忌，填上。
乔洛特看着酒杯里原来的冰块渐渐融化。
一半生，一半死，半年内就知道结果。
乔洛特想到路易士黯然离开的一幕。
“臭小子，再不表白，可能就没机会了啊。”
乔洛特又举起酒杯。
“在昨天下午三点二十分，我国东南部发现了一个新的‘核’……”酒吧电视里的新闻传来声音。这则新闻吸引了乔洛特的注意。
所谓核是第二次伊瑟拉病毒爆发后忽然多出来的东西，在世界各地都有，新合众国的领地上有七个，算上刚报道的是八个。核现在的外形主要是通过高空摄影看到的，是一个像卵一样的巨大物体，但是具体长什么样，是不是生物，还有作用是什么，这些都没人知道，因为在有核出现的地方，就会有一些特别强力的变异丧尸聚集，围绕在它的附近，多得像潮水一样，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得严严实实，连无人侦察机都进不去。由外到内，每一层的丧尸实力都会增加，而且源源不断，似乎核能够生产丧尸一般。目前人类的精锐也只能在核的外面两层活动，曾经有不考虑活着回来的敢死队，只想调查核究竟是什么的冲锋行动，也只是进入到内圈第三层而已。
之所以拼死也想获得关于核的情报，是因为核的数量并不是固定的，就像新闻报道的一样，核在慢慢增加，大概每三四年就会增加一个，但不知道生成原因。
人类在地球上的领地正慢慢减少……
乔洛特看着这则新闻，面色有点沉重。
……
开学典礼后的第二天是假期，这一天是学校用来开各种会的，第三天才会正式开始上课。
早晨，路易十把一张给诗安的祝福卡片塞进背包里，戴上一顶鸭嘴帽，然后出门了，去医院。
卡片里面有对诗安的表白。
路易十会这么想不开，是因为在龙艺入学考试前他跟自己约定了：如果考上了龙艺军事学院，就去跟诗安表白。他是以这个为动力在高三拼命学习的。
他能花一年时间奋起直追，达到龙艺军事学院的门槛确实不容易，毕竟他高二时的那个成绩烂得连他的任课老师看了都会质疑起自己的人生价值来，重新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
“告白的成功率大概只有0.1%吧。”路易十想，而且这0.1%还得是在做梦时才有的可能。
他并没有抱期望。不过就算是注定了无法实现，注定了要夭折的爱情，自己也要亲眼去目击它的死亡。
失败了，也好早点放下，免受以后爱情这温柔的折磨。
“对了，昨天自己好像是空手去的……”在路上，路易十也发现自己太不上道了。这么一想，昨天没有进去反而是好事，心里平衡点了。
在去医院之前，他先去了一间花店。在玫瑰花和其他花中他纠结了好一阵子。最后没出息地买了一束满天星。
满天星是一种样貌平平，不惹人注目的白色小花，它的花语中，有一条是“甘做配角的爱”。
花店老板帮路易十把花包好，路易十接过花后把祝福卡片塞进了花束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背包里。这一系列过程不知为什么让路易十有做贼心虚的感觉，还有意无意地拉低了鸭嘴帽。
路易十再一次走进了医院，乘上电梯，准备去向诗安表白。
电梯缓缓上升时，路易十才发现他好像并不是真地认为自己肯定会失败。他还是有所期待的。
和任何一个初次告白的少年一样，他的心里此时有千头小鹿乱撞。紧张得他眼前好像都有走马灯出现了。
诗安是路易十的高中同班同学，她是一个生性乖巧文静，为人低调，很讨人喜欢的女生。自己也和全校很多男生一样，在进入高中的第一个学期就喜欢她了。而自己能和她在一个班，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不过就算如此，路易十在初中军训事件之后，已经恶名昭彰，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本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女神和废材，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不过有一天，路易十因伤请假，缺席体育课，要坐到一旁看着其他人操练。
坐下他才发现旁边还坐着另一个人。正是诗安，她似乎也因为身体不好请假了。
清风吹拂她的发梢。路易十不敢多看，赶紧重新面向操场。
一会儿后。
“那个伤……是被别人打的吗？”诗安忽然对路易十说道。
仅仅是听到她那可爱的声音，就让路易十耳根发热。
“嗯。”路易十点了点头，“混得很失败是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挫地承认了。
“我还是坐你远一点好了，不然你也会被取笑的。”路易十说道，然后准备挪动屁股。
“没关系，坐下吧，他们不会笑我的。”诗安看着路易十，她的目光柔亮而宁静。
诗安抿着嘴，笑了笑，她抬起右手，竖起食指，略带调皮地像是要发表什么高见。“其实我觉得你那时说的话很有道理呢。”
“那时？”
“初中军训时说的。”
“那时你也在？！”被女神亲眼目击黑历史，路易十脸热得好像要烧起来，恨不得立刻打个深深的地洞钻进去。
“嗯，我在下面第一排的方阵里。”诗安伸展双腿，把双手放在膝盖上。
路易十低下头，右手捂脸，羞愧欲死。“太惨了……”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勇敢。希望你不要放弃，努力去实现你说的东西。”诗安说道。
路易十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从来没有人肯定过自己在军训那天做过的事，包括洛克，也包括他自己。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再那样做。
“你做的事，是有意义的。”诗安继续说道。“加油。”
随后诗安露出了一个天使般的笑容。
那一刻，路易十忽然觉得全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玫瑰色。
“叮。”电梯抵达了。
路易十茫然地看着打开的电梯门，大脑一片空白，迟迟不走出电梯，直到有路过的护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时，才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路易十脑里持续着保持空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诗安病房门口前的。他的身体因为紧张，绷得和铁板一样。站在门口时，他的花甚至还在背包里，忘了拿出来。
这间病房除了诗安外还有两床病人，不过每张病床都有能够完全包围病床的深蓝色挡帘，能够很好地保护隐私。
其他两床病人的挡帘此时都合上了，而诗安的挡帘还是拉开的。她正在病床上专注地看书，封面上的书名是《安娜·卡列尼娜》。昨天同学过来看望她时带来的花和礼物几乎都被清走了，或许是被诗安家人带回家了。诗安床边柜上的花瓶里此时只插了一束她母亲带来的黄百合。
诗安余光瞄到了有人站在门口，于是抬起了头，发现来人是路易十。
诗安看到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嘴巴用力抿着，目光也是垂直向前，没有看自己，不禁莞尔一笑。“路易十，进来吧。”
“呃，嗯……”路易十一顿一顿地走到诗安床边。
“坐吧。”诗安合上了书。
路易十坐在了一张圆凳上。
路易十看了一眼诗安，耳根立刻发烫起来。“完了，就算生病了也好可爱。”
诗安此时穿着薄薄的病服，她栗色的，像是流水般的柔顺长发在耳朵前后流过，刘海留在像是燕子尾巴的眉毛处。双目像是露珠一样莹澈，鼻子和嘴巴都比较小巧，犹如白巧克力和红樱桃。诗安浑身散发着未食人间烟火的，白色的清纯气息。
路易十的心脏猛烈跳动。
“啊，嗯，那个，你，你的病好些了吗？”路易十语无伦次地说道。他在诗安面前总是这样笨拙。
“不知道呢。”诗安微笑着摇了摇头。“是‘格雷里戈综合症’，路易十你有听过吗？”
“不知道。很严重吗？”路易十之前天真地以为诗安只是一些例如贫血的小病。
“这是一种遗传疾病，只有女性有一半的几率获得，而这种病症又有一半的几率会是良性疾病，对身体没有明显的伤害。”
“那是良性吗？”路易十说道。
“不是。”诗安仍然保持着微笑。
“那是恶性会怎样？”
“可能会死吧。”诗安说着，言语平静，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怎么会！？”路易十一下站了起来。
“也不是一定会死啦。”诗安看他反应如此剧烈，反而安慰道。“是可以治疗的，不过如果恶化到一定程度就必须要做手术了，好起来和要做手术的几率大概也是……”诗安两手伸出食指，“一半一半吧。”诗安笑着摇了摇食指，模样可爱极了。她想要让路易十的心情缓和下来。
路易十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过度反应会让作为病人的诗安更加困扰，于是不好意思地坐下来，用平和地语气说：“那……手术成功率高吗？”
“听说不低，不过……”诗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手术费很贵呢。”
之后诗安说了一个天文数字。
路易十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数字绝不是一般家庭能够负担的，也不是路易十这样比较不错的中产阶级家庭能够负担的。而路易十知道诗安的家里并不富裕，所以之前才在乔洛特的清吧里兼职驻场。
“那……一定会好起来的。”路易十干笑着说，但是他的内心现在非常苦恼。
“嗯……希望吧，不过总觉得……会有不太好的预感呢，我毕竟是姓墨菲。”诗安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
墨菲三大定则：一、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二、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三、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
“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
诗安之前的两次硬币都投到了不好的一面。
“不，怎么会呢。”路易十勉强笑着，心里隐隐作痛。
路易十垂下头，紧咬着牙齿，如果万一……真的是要做手术了，那就跟宣判死刑没什么区别了啊……
怎么会这样……
像诗安这样的好女孩比谁都有资格活下去啊。该死的是像自己这样的人。
不。路易十在心里找到一线光芒，就算要做手术，交不起手术费，也还有一种办法。
龙艺内院学生特权之一，直系亲属医疗费会全免。
直系亲属，就是父亲母亲，亲生兄弟姐妹，以及……伴侣。
只要自己进入内院，再跟诗安结婚就……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好啊。”
“什么？”路易十抬起头
“你不是说要跟我……”诗安斜着头，用食指按着嘴唇，笑意盎然。
路易十傻眼了。难道说……刚刚自己又无意识地把脑子里想的东西说出来了？就像在伊芙琳办公室时那样？
等等，不对！
关键不是这个！
是诗安的回答！
她说了……
“我说好啊，路易十先生。”诗安微笑。
两人对视着，病房里好像飘散着白色的羽毛。
梦闯进了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