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道远
“大概就是这样。”乔洛特放下啤酒说道。他的眼睛没有透露过多的感情。
“大火没有烧死我，我被消防员救了，但是天花板掉了下来，压住了我的手，加上之前的枪伤，就这样了。”乔洛特举起自己的金属手掌，张开握紧，张开握紧。
路易十和李晓狼手上各自拿着一罐啤酒，而塞西拿着一小杯红酒，他们没有动作，仍在聆听。
乔洛特接着说：“在一开始的冲突后，两派之间的关系就像冰面一样，从起初的小裂缝，很快变得全面崩溃。班杰森到了外来派里，慢慢有了一定话语权时，但已经太迟了，就算他再怎么努力让人知道这是误会，可血仇一旦结下，就很难解开。”
父亲一直为了民族和平努力，不想他的死却成为了导火索。班杰森那时候，应该也很无奈吧……
“伊芙琳来医院找到了我，这时少数派已经和政府撕破脸，但她没有杀我，把我留了起来，或许打算拿我当作人质用来谈判，毕竟我是少数派前领袖的儿子。”
“可惜我到最后也没发挥人质的作用，清洗运动就开始了……”
李晓狼他们也知道，后来的结局是政府将反叛分子全部赶出了强泽。
没有人原谅对方，那有一方就要消失。
无比惨烈的大火也就在强泽燃起。
“事情结束后，伊芙琳也没对我怎样，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把我放了。”不过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不是因为善良。
“那你是怎么成为夜街的管理员的？”李晓狼问道。
“都是靠剩下来的少数派。留下来的少数派基本都是混得比较好的，所以他们当时没必要为了更多权益加入斗争，他们中许多都受过父亲的恩惠，所以都卖我面子，靠着这些关系，我也就慢慢混到了今天。”
说到这里，乔洛特无奈地笑了笑。环境真地很能改变一个人，想当年自己多么天真无邪，如今却变得比谁都滑头，这些自己当年一定没想过吧。
路易十捧着啤酒的手搓在一块。“难道当时就没有什么办法让大家冷静下来吗……”他说道。
“你觉得呢？”乔洛特重新点燃一根香烟。
路易十沉默不语。
“就算是最亲密的人，好比你和诗安，不也有无法心意相通的时候吗？”乔洛特拿着烟说道。
路易十想起之前和诗安在医院的误会。
“连情侣都如此，何况陌生人呢。现在的种族主义者也很多，只是变得不那么明显了，他们会表明说自己不会看不起其他民族，同时也害怕自己被其他民族看不起，可是却在背后叫印度人阿三，叫黑人**。”乔洛特说道。
就像外国人对中国人说“ching chong chang”，这种称呼本身就是歧视，只是隐性歧视行为很少被重视。就像吸烟，人人都知道不好，却大多都对此无所谓。反正人们没到火烧眉毛，就急不起来。
乔洛特缓缓吐出一口烟。
“感同身受，谈何容易。”
路易十想要调解民族关系的一腔热血，此刻就像被浇了一桶冷水。
……
三人站在酒吧门口，告辞。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乔洛特说了一个下午。
“非常感谢您。”塞西躬身道谢。路易十和李晓狼也表达了谢意。
乔洛特含糊应和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关上门后，乔洛特抽着烟思考着。“连续两拨人来都跟这事有关……”
“伊芙琳又重新关注到这事了，是墙外的人有所动作了吗？”他想道。
乔洛特走回办公室，从办公桌下，掏出一个大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他沾满灰尘的银龙推进装置。
“希望还能用。”他抽着烟说。
……
三人在回去学院的路上，路上行人稀稀疏疏。
“听完还是没明白这事和鬼灯有什么联系。”李晓狼说道。
难道说司令想要调查的重点已经改变了？
“司令的安排肯定是有理由的，她应该察觉到了什么。我们回去再想一想吧。”塞西说道。“这段时间鬼灯也没有新的动作，可能就与此有关。”她说得很自然。
路易十似乎还在想着乔洛特说的话，闷闷不乐的样子。
接着他们就没再说话，一起回到了学院。
“今天就到这里，两位晚上都回去分析整理一下吧，解散。”塞西说道。
解散。
李晓狼回去综合研究所。
塞西和路易十在去坐回内院的巴士的路上时，忽然有个声音把路易十叫住了。
“路易十。”
路易十回头一看，居然是诗安。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土黄色小棉袄，手上拎着装了书的手提包。这样搭配很随意，不过诗安穿什么都好看。
路易十看向塞西。按规定，他不能随便和人接触，哪怕是家人和女朋友。
塞西笑了一下，对路易十说：“去吧，记住时间。”
路易十跑过去，诗安看着他笑。
“有好好训练吗？”诗安问道。
李晓狼已经跟诗安说了路易十去参加冰原青英的选拔训练了。
“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就不见了，还和会长大美人在一起。”她小小力地捏了一下路易十的手臂。
“嗯……抱歉。”路易十摸着头干笑，不知道说什么。
诗安微微一笑。
……
路易十有半个小时的聊天时间。两人来到学院一个僻静的草坪上，这里可以看到夕阳，不被教学楼挡着。
他们坐在草地上，草上没有雪，但是冬天的草有点刺人。
一般恋人坐在一起搂个肩很正常，可路易十想都不敢想，在一边正襟危坐。就算已经确立关系，但他还是表现得很拘谨，因为他一直不知道诗安喜欢自己什么，心里没底。
“有什么心事吗？”诗安看路易十脸上有些忧虑。
“嗯……今天听到一些话，忽然觉得理想好遥远。我一直想调解民族间的关系，可是……”路易十坦白道。他把乔洛特说的话，压缩、简化了一下，然后告诉了诗安。
连情侣都会有矛盾的时候，本来就有芥蒂的人就更别说了。
诗安听完后，脑袋靠在膝盖上想了一会。
在困惑呀……
困惑可是好事，它是成长的前提啊。
“路易十，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诗安说道。
路易十想了半天，说道：“初中入学？”
那时路易十看到有如此可爱的女生同班，心里没少大呼幸运。
“不对哦，在更早的时候。”
那就是小学了……路易十完全没有印象。
诗安的脸进入回想模式，她接着说道：“那时是夕阳下的公园，我看到你在保护一个小孩子……”
当时路易十面前有两个比他年龄大很多，大概是初中高中生的白人，把一个瘦小的黑人孩子弄哭了。
路易十不大有印象了,小时候经常多管闲事，也不经大脑，谁也敢管，当时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女孩子在看。
不过当时有做这种好事真是太好了。他想。
“你说着不知道从哪抄来的台词……”诗安笑道。“‘就算是不同颜色的皮肤，伤心了，也一样会流出透明的眼泪；受伤了，一样会流出红色血。’这样的。”
听着这，路易十的脸稍微红了一下。这不是完全复制洛克说的话吗？
但那天，这番话还真把那两个欺负人的孩子喝退了，以一个小小的，但是一往无前的姿态。
那两个欺负人的孩子，或许是不想和路易十计较，或许是被说中痛点而惭愧，但是不管怎样，结果就是他们被说跑了。
那时，年幼的诗安眼中，觉得这个小男孩真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从那时我就开始关注你了。”诗安笑道。“后来发现初中和你一个班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路易十心跳更快了。
“再后来，在军训的时候，我也依然觉得你很厉害，可是……”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两人都知道，路易十这辈子都不想回想起来那段黑历史。“嗯……之后就是……那样了。”他说道。
诗安也沉默了一下。
“抱歉，当时我没有勇气站出来帮你……”诗安看着远方，双手抓起裙摆。
“不，那是正常的，你没有做错什么。”路易十看诗安露出了内疚的表情，赶忙说道。能被她欣赏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怎么还敢奢求女神出手相助。
“对啊，或许这是大部分人会做的事，”诗安顺着路易十的话说道。她看着路易十的眼睛。“所以，你很特别你知道吗。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敢站出来。并且一直没有改变过这点。”
“路易十，在你很小的时候，不就成功协调了一次民族矛盾吗，面对比你强壮那么多的人。那种事情，表面上如此不可能，但你还是做到了。”
“也因此让我在乎你，就像你在乎我一样。”诗安微笑道，握住了路易十的手。“路易十，还是心怀梦想吧。”
“因为万一，成功了呢？”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吹动诗安的发丝。
也吹起路易十的雄心，伴同诗安的话语，一起送向无限大的高空中。
任重而道远，然吾将上下而求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