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打开监狱的单人牢房的门，未获得了密码。
但是要在监狱里面自由活动，还需要其他人帮助。
监狱之中的巡视交给了监视摄像头，只有在特定时间，不如晚上熄灯前的时间，会有狱警来回巡逻。
其他时间，监狱关押区域的狱警都会在保安室里，检查摄像头的影像。
跟诗人进行协商之后，未放心大胆地走在走道里——省去了他攀爬天花板间层的时间。
现在是接近凌晨的时分。
大部分监狱里的人都在沉睡，不过也有人没有睡着。
“嘿！你！”
注意到未在这里走动，清醒着的某个男子喊了起来。
未看到他贴到门前，注意到他的手臂打着石膏，绑着绷带。
未想起了他的身份，他是诗人的父亲戚少华——未在档案上看到过他的照片。
这个人指着自己胸前挂着的那个东西。
他激动地说：
“——那块狗牌！你是‘文具’对吧！快来把我放出去！”
未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头，仔细端详这个已经被逮捕了的男人，打起手语：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文具’？
“嗯？哑巴？……呃，我是——哎，我是你们雇的黑客啊！”
他看着未再次重复的手语，然后这么回答。
看起来，他本打算说出自己的姓名，但是不知为何，他迟疑了一下，结果说出的是自己和‘文具’的联系。
未继续提问：
——你为何在这里？
“我——……我赚外快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嗯，就和档案里面提到的一样。
眼前这个，手因为意外原因，被他自己的肌肉和韧带弄成骨折的男子，是个贪心不足的人。
……他还是诗人的父亲。
看起来，诗人会成为黑客，也是来自家庭的影响。
未无视了他，但是他却喊了起来说：
“上次你们来的时候，说好的过段时间就会来救我不是吗？！”
他突然放大的音量让其他的牢房里的人苏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未听到有人用不耐烦的声音发着牢骚。
未打出手语询问他：
——上次来的时候？
“咦？你在说什么——”
这个男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未他虽然挂着狗牌，但是却没有一丝理会自己的意思——未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察觉到了戚少华的警觉。
于是他决定先声夺人。
往前一步，靠近戚少华的牢房，在他还未来得及远离牢门前，就用手紧紧拽住他的衣服，然后另一只手迅速地——
……未眉头微皱。
他将手伸向自己原本放着蝴蝶刀的口袋，但是，这个动作过于熟练，以至于他在完成了这个动作之后，才想到——刀在丁赫那里。
但是，仅仅是这样，就让戚少华惊慌了起来。
他声音猛地变得尖细，渗透着恐惧：
“——咿！你、你要干什么？”
对了，这个男的知道‘文具’。
那么他肯定理解‘文具’这个比喻的含义所在。
未思索了一下，他回想起了马梦娇的做法——或许，这里不需要使用刀先砍开他半边脖子。
只需要虚张声势就可以了，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于是未用自己的——破碎沉闷，沙哑地让人汗毛倒竖的声音，说道：
“——告诉我更多事情。”
这副已经被火焰的高温破坏的嗓子，居然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未大概自己也未曾想到。
只是抓着衣服，未隔着一道牢门也感觉到了男子的颤抖。
“你、你要知道什么？”
未单手打出手语，质问他：
——你目击到了什么？
“你冷静点……就、就是，我其实是没看见，你是要问上次你们派人来的时候？——那，不是来干掉那个老头的吗？”
看到未没有放开自己，反而愈加捏紧了衣服，戚少华声音变得更加紧张。
周围又变得安静了下来，因为戚少华此刻已经放低了音量，而凌晨的监狱没有人活动。
他在未的逼迫下，继续说道：
“你是来确认工作的？善后的吗？——好吧，总之、那、那个……我看没看见，但是我听到了。老头死的那天，大概晚上——几点我不知道，刚熄灯不久，大概是十一点不到一点吧，我听到牢房被打开的声音。”
——再说详细点。
“别、别扯我胳膊这里——”
戚少华咽了口唾沫，他的脑袋上，油光锃亮的额头开始冒起了汗珠。
他扭曲身体，好减轻被未拉住的关节的疼痛，然后他继续说道：
“就是、就是那个，那个时候很奇怪，我听见输入牢房密码的‘滴滴滴’的声音，也听到了密码输入正确后，门锁咔哒打开的声音，我还以为是狱警找老头有事情……”
之后，他似乎还听到了轻声交谈的声音，以及门被关上的声音。
“——那之后因为要调查，那一层的犯人都重新分配了牢房，远离出事的那地方了——我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了！放开我吧！”
未没有放开，而是继续用可怕的声线问道：
“还有一件事……你知道最近送来的一班囚犯，里面有个吸毒的中年人，告诉我他被关在哪里？”
戚少华痛苦地回忆起来：
“中年人？等、等一下，让我想一下——啊，有个魂不守舍，看起来身体很糟糕的，在，那个，里面深处——我，具体牢房我不知道！”
未看了看这个囚犯，他看起来没有余力撒谎。
此刻，未突然觉得奇怪，虽然面庞上这个人和诗人有点相像，但是两人的性格在未看来，完全就不像是父子。
诗人比起他的父亲，更加坚强。
不过，未想起了诗人现在要做的事情又觉得，或许血缘确实有点关系。
诗人也是贪心不足，才会舍弃自己‘中立’的立场。只是相比他的父亲，他所贪求的事物比较清高——品格和道德。
他的父亲贪求的事物——那是权力和金钱。
未松开了这个囚犯的肩膀，失去了平衡的戚少华摔在了地上，惨叫了起来。
……他说过，之后‘文具’会回来救他。
未对此深表怀疑。
不过，眼前，应该先干正事。
走廊深处。
未他虽然得到了从李警官那里获取的牢房密码，也问了牢房的编号，但是他忘了问这个编号的牢房的地理位置。
即使他并不自傲，但是客观评价自己的时候，未对自己的能力有着自信。
他很强大。
——所以，他对监狱这种地方并不熟悉，他从没进来这么深处看过这里。
如果丁赫在，说不定还能为自己引路——这么想着的未一边走，一边隔着牢门，盯着每个牢房的内部。
牢房编号只会显示在门锁密码盘上面，未觉得，比起这样找一个细小的数字，直接看里面的人会辨识地更加快——他在刚才通过档案，已经记住了郑洋——郑熙父亲的脸了。
……如果正常地度过人生，他会是一个长相不惊的普通大叔的样子吧。
大概走到走廊尽头，未停下脚步的时候，这么想着。
为何他会如此思考？因为他看到，这个牢房里面这个人，他的样子虽然是照片上的样子，但是未完全无法将他和照片上的那个状态对应起来。
——档案里面的，是郑洋还未辞去工作前的身份证照。
到不说他老了许多。
李警官对未说过——‘他是个死人’。
在这凌晨时分，他坐在监狱的床边没有入睡，未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从他垂着头，伛偻着身体的样子，未可以感觉到他的绝望。
别说是用手语跟他交谈了，即使在手机上打出字，打出文章，他都不会抬头看上一眼吧。
他就是郑熙的父亲。
不知道为何卖掉了自己的孩子的人。他出卖自己孩子后，什么都没有获得，倒是失去了全部的东西。
未本以为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而是会更加癫狂。
——是因为毒瘾的瘾头还没上来吗？
他的手被拘束着，脚上也有着链条，看起来他不被允许离开自己的床太远，未注意到他周围没有任何硬物，就连地板也垫上了橡胶。
‘死人’。
狱警也是煞费苦心，才让他在生物定义上能够‘活着’。
否则，他一定会找机会自我了断吧。
未看了他一阵子。
然后他按动牢房上的密码盘，输入密码，这个密码是随机提供的，就如系统所设定的那样——
——‘21642019’
咔塔。
锁头弹出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这个监狱空间，周围也没有任何警报响起。
即使自己的牢房被打开，这个人既没有抬头的意思，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只是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
未走向前，来到他的面前。
然后，他确认了一件事情。
……郑洋，这个人，没有杀死自己的老师。
老师是坐在那里死去的，周围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未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会不反抗地接受死亡，这种情况十分令人诧异。
从解剖的胃容物和血液检验结果看，老师的身体并没有被麻痹。
——除非是一种情况，老师知道自己即使反抗，也赢不了。
那时，老师才会选择从容赴死。
虽然不曾深入了解那个老人，不知道那个传授自己‘取走性命’的‘道’的老人，他的心性如何，但是，这个无言的少年在心中这么确信。
——来的人是可怕的人。
是有着非人的力量，或者非人的速度的人。
未试图回想——他还是个年轻的少年，所积累的阅历即使远超同龄者，但也还只能称之为浅薄。
匹配可怕这个形容词，他只想到两个人，但是这两个人都不可能是凶手。
——说到非人的力量，他想到了许婷婷，未身为武者，通过敏锐的观察，知道许婷婷是怪异的，她的动作时不时会让未感到战栗。
就好像没有‘限制器’，在生物性质上就有所缺陷一样。
而说到非人的速度，他想到了丁赫。
未和丁赫不熟，虽然对方把自己当成熟人。
未所熟知的，是另一个名字。
——‘赤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