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么做呢？”
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席金鹏忍不住这么问冼肖滔。
那时他的回答是：
“我会报警，警察们很快就会到这里来逮捕龙牧医生。”
他的回答让席金鹏十分吃惊。
“我还以为你是要放他一马。”
“学长，我看上去如此不辨是非吗？”
冼肖滔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很感谢龙牧医生，因为他的原因，我总是能快速知晓雨竹的身体状况，但是我现在知道医生犯下过大罪，我的做法当然就是这样。”
他说完之后，反问道：
“你觉得这样是恩将仇报吗？”
“这还不算是恩将仇报？”
“学长，在你们的黑帮里面，帮别人隐瞒罪行是‘有义气’的行为，但是我并没有混过黑帮，我的价值观和你有所不同，在我看来，给人‘受罚的机会’才是正确的。”
特别是对已经忏悔的人。他默默补上一句。
在他身后，马梦娇提问道：
“那你现在确认了郑熙没有死，你是打算去找他了对吧？”
“嗯，我也有寻找的思路。”
“缝补人呢？”
冼肖滔回头看了看提问的马梦娇，他的眼里透露着一股奇怪的情绪。
他说：
“……啊，关于那个，我们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曾经是警方的顾问侦探，知道他曾经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上过课，然后我们知道他似乎认识那位医生。”
“他还认识张鉴，那个画家。”
“……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看上去像是在逃避什么，冼肖滔避开马梦娇的视线，说：
“暂时先不调查他了。”
“真是反复无常啊。”
这时，余茜说道：
“我很失望，那位医生没有提到那个内脏商人的具体事情，我无从得知那个商人和董永的联系。”
她这么说着，摇了摇头：
“我必须自己再去寻找他。”
马梦娇摊开手：
“随你喜欢吧~我现在要继续调查监狱里面这件案子，果然我还是认为是用了密道什么的——”
“关于那个，马梦娇。”
冼肖滔突然打断马梦娇。
他说：
“我有些想法——我认为犯人就是堂堂正正地走进监狱里面，伪装成警卫，然后输入密码进到那位老人的身边杀死了他。”
“不要闹啊，密码系统被你放到哪里去了？”
“虽然你似乎破解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有成功还砸坏了我的手机，但是我听着你报着那些数字的时候，已经有了灵感了，现在就差验证而已。”
马梦娇瞪大了眼睛。
“哎呀？你的意思是？你能够参透那个密码生成器的模式？”
“是，其实十分单纯。”
氛围上显得比平时更加冷静的冼肖滔拿出手机，然后他加载了那个密码生成系统。
之后他输入了一组密码：
——‘27855889’
屏幕上显示出密码正确。
所有人都哑然了。
席金鹏不自觉地变成了立正姿势，马梦娇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冼肖滔倒是十分平静，说：
“啊，果然没错。”
“怎么回事？”
马梦娇跳过来抓住冼肖滔的手机，几乎大喊起来：
“密码应该是完全随机的啊！？你怎么随便输了一串数字就——”
“我并不是随便输的，这列数字我是上网查到的。”
“……”
除冼肖滔之外的三人再次哑然了。
席金鹏根本听不懂冼肖滔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从他的语气上来听，他刚才的话就是字面意思。
也就是说，他上网查了一下，找到了监狱里面的这串密码。
马梦娇眯起眼睛，说：
“犯人为了炫耀，把破解方式发到网上了？”
“居然提出这种可能性？你觉得呢？”
“我自己都不信。”
余茜似乎有所反应，她微微睁大眼睛，开门见山地问道：
“冼肖滔，你查了什么？”
“我查了圆周率小数点后的1075位到1083位。”
一句话就破解了监狱密码系统。
马梦娇跳了起来：
“圆周率！这么说之前的那些密码——”
“都是圆周率的尾数，没错，因为圆周率是无限不循环的小数，它的尾数没有规律可言，这就是这次手法为何如此完美。”
席金鹏愣住了，他说：
“呃？监狱拿圆周率作为随机数生成规律？”
“你在说什么啊学长？你觉得那可能吗？”
冼肖滔叹了口气，说：
“监狱确实被黑了，那个黑客替换了密码系统的密码生成规则，让它从原本的完全随机变成了按照圆周率尾数来排序，这样就算乍看之下毫无规律，知道底细的人也能根据密码的逻辑推测出下一个密码是什么，很简单。”
他说着晃了晃手机，说：
“查一查圆周率后面小数点的数字就行了。”
“我明白了，李警官没有发现密码系统有任何异常，是因为他没有能够察觉到原本完全随机的数字，变成了可以推测的无限不循环小数的位数。”
余茜还未说完，马梦娇立刻抱怨道：
“我的天啊！这谁想得到啊！——诶？”
这么说着，她惊讶地看向冼肖滔。
“冼肖滔，你是怎么察觉到的？”
“我觉得那些密码很熟悉，你一直挂在嘴边我听着听着，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圆周率尾数吗——这样。”
“你能背出圆周率小数点后面1000位？”
“马梦娇，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能够背诵到这个小数的67890位，而且在十几年过去了，现在依然没有人能够超越这个记录。”
“……原来如此，那你还真是‘平凡’。”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愉快，马梦娇嘟着嘴巴这么说道。
冼肖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现在留下的疑问就只有，那位武艺高超的老人，他为何不反抗。”
“或许他在睡觉？”
“学长，老人死前是坐着的。”
“嗯，他不是武林高手吗，说不定能够坐着睡觉。”
不仅是冼肖滔，马梦娇也跟着白了自己一眼。
余茜则是没有说什么，她似乎心不在焉。
“老人不反抗的原因，未的说法是他们习武之人能够一眼看穿对方的强大程度，老人知道自己无力抵抗，所以干脆放弃了。”
“虽然不太一样但是差不多。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位老前辈应该不是放弃，而是不想争斗了吧。”
马梦娇这么提出之后，冼肖滔立刻摇了摇头。
“……不想争斗？杀手怎么会有这种哲学性的思考。”
他在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闪动着什么光芒。
席金鹏以为他是因为提到了杀手，有些害怕才动摇起来，但是似乎不是这样。
明显到连自己都察觉的动摇，当然也会被另外两位聪慧的女生察觉。
余茜问道：
“冼肖滔，你为何会这么思考？”
“只是推测，毕竟，一个杀死了无数人的杀手，他应该是极度冷漠的，我见过那个老人，在监狱里，他给我的感觉是在等待机会，不像是放弃的人。”
这么说着，冼肖滔支吾起来，然后又不说话了。
冼肖滔的感觉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见解。
马梦娇再次摊开双手，带有妥协意味地冲着低下头的冼肖滔说：
“好吧~假设那位老人心情并不是那么灰暗，那么，果然，是来的人太强了吗？”
“得有多强？”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应该记得我和沈凌绝在楼顶打过，既然是她和未的老师，我觉得那个老人至少是两个未这种强度吧。”
余茜摇了摇头，反驳马梦娇的观点：
“真是天真，杀手的强弱怎么能够以武术造诣来评判。”
“当时在牢房的狭小空间里，两个人没有地方可以拉开距离，那种情况下，我认为要让老人放弃的话，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具有压倒性力量和体质，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另一种是拥有超群反应力，在出手前就一定会被对方干掉。”
这么说着，马梦娇苦笑起来说：
“前者还好说，毕竟看就能看出体格，后者我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光看怎么都看不出来。”
“你们武术家难道不会用什么‘气’来感知吗？”
“前提是对方要有斗志啊，冼肖滔，你见过谁是一天到晚释放着斗气情绪激动地上街走的？”
“你们不会听心脏跳动的声音吗？”
马梦娇瞪大了眼睛，然后咧嘴哈哈一笑：
“我说我其实能听到你心脏跳动的声音你信吗？”
“太假了我才不信。”
结果讨论了半天，老人为何退缩，没有反抗还是没有定论。
不过，为何监狱的门没能阻拦住犯人，这一点已经清楚了。
马梦娇问道：
“冼肖滔，你说你要去找郑熙，你想好怎么找了吗？”
“那件案子让郑熙失去了监护人，如果他要活下去，那么一定经济能力是必要的，而他是一个大部分内脏被移植，身体能力很差的人，我认为如果没有人帮助他的话，他在城市里面活不过两天。”
这么说着，冼肖滔拿出手机查了查，说：
“我要去问问那些救助所，还有孤儿院，几年前有没有领养过一个盲人，另外虽然可能性不大，我要去见赵恒煊女士，问一下她是否接济了郑熙。不过，我觉得她多半不知道郑熙——那个被夺走器官的少年还活着。”
说道这里，冼肖滔似乎察觉到了马梦娇话里的意思，他抬起视线问道：
“你还打算跟着我？”
“当然~”
冼肖滔皱了皱眉，然后看向席金鹏和余茜。
“学长我知道，你超闲的，肯定继续跟过来，余茜你呢？”
“我也去。”
余茜语气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她说：
“我突然有种感觉，跟着你能够找到董永。”
“找到董永？这里面有什么逻辑关系？”
“不知道，不过，你们也需要司机对吧。”
“不行。”
冼肖滔否定了余茜的好心提议。但他并非不让余茜跟随。
他说：
“接下来，我们必须坐地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