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前辈，”马梦娇向董永搭话道，“你觉得这些是什么文件？”
“怎么，你看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看完吗？”
“哈哈哈，不是这个问题啦~”
两人此刻已经从郑熙的家中出来，他们告别那位夫人，回到了小区内。没有了目的地，他们就在楼下来回踱步。
此刻已经是接近凌晨四点了。
马梦娇一边走，一边查阅着郑熙的母亲给她的文件，但是她每翻一页，就愈加皱紧眉头。
“怎么了？我看看。”觉得事情不太对的董永向马梦娇索要那份资料，马梦娇没有犹豫，直接合拢资料，然后递给董永。
董永接过来，看了一眼，也同样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
“我看不懂，不过我大概知道是什么类型的资料。”
“这是……身体检查的报告吗？上面的参数都代表着什么？”
“哈哈哈哈~只有医生才看得懂吧~”
“这样啊。”
董永拿出手机开始拨号，马梦娇则是苦笑起来。
“哎呀，你觉得社长会怎么想？”
“她一定会向我发牢骚，不过这无所谓。”
“真是奇怪，前辈对其他女孩子都很温柔，但是对社长却毫不留情。”
“不过是请她熬一晚上罢了，而且说实话，我一直觉得社长过于颓废了。”
可是董永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好一会儿之后，却只是砸了咂嘴就放了下来。
“打不通？”
“嗯。说不定此刻，她正在和潘探长谈话。如果是这样，我还是别打扰她，等她自己打电话过来吧。”
马梦娇有些惊讶地回过头。
“潘探长？为什么？”
“请她问一点事情，之后再跟你解释。”
“啊，又来了~算了，前辈处于发呆模式就不把别的东西放在眼里了啊。”
马梦娇有些不痛快地耸了耸肩。
“那换个话题吧，关于刚才，郑熙的母亲所描述的故事，你怎么看？”
“说实话，我并不吃惊，多多少少都已经猜到了。”
“虽然我也不吃惊，不过我还是很有感触哦~”
马梦娇微微苦笑起来，而董永则是叹了口气。
“第三个了。”
“什么？”
“我指被毁掉的家庭。说不定之后还会有。”
“不是的，前辈。”马梦娇严肃地提出反驳，“那些家庭才不是被毁掉的，那些人本身就有问题，才会轻易地被这样的不幸打垮。”
“我不同意。”
“哈哈哈~算了，前辈，我只是随便说说。我们不需要太在意对吧。”马梦娇说，“这都是常有的事情。”
“嗯，确实。”
“话说回来前辈，你说你早就知道了？在听那位夫人叙述之前？”
“是的，怎么了？你不是也不惊讶吗？”
“嗯……我只是看她的表情，觉得她一定是经历了一定程度的磨难。然后她所经历的苦难程度和我所期待的相符，所以我不惊讶而已。”
马梦娇说着，把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但是前辈不一样对吧，前辈你是连同具体的‘事情’都知道，前辈一开灯就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然后又露出悲伤的表情，所以前辈已经知道了对吧？”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吗？”
“哪有，我善于观察生活啦~好啦，快回答我的问题。”
董永哼了一声，然后对马梦娇说：“首先就是你也注意到的事情，那位女士身上有伤。还有一些其他痕迹。”
“啊，不用多说，这大概是家庭暴力无疑。”
“地板上有鞋印，这是有人穿着鞋子就走进来了，而且这些鞋印都还很新。”
“嗯嗯，这个我也知道。”
“我认为，那个穿着鞋子就走进来的人大概就是这家的主人。也就是郑熙的父亲。他不久之前就来过。”
“唔？为什么？”
马梦娇有些不解地询问道。而董永看了一眼手机，发现高晓琴还没有给他发短信过来。
于是他继续耐心地解释起来：“因为我刚进门的时候，那位夫人叫我滚出去。”
“呃？”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开门的吗？”
马梦娇偏过头回想起来，然后回答道：“我们好像是没有按门铃就直接进去了。”
“显然她知道有人进来了，而且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房间门没有锁好。所以她大概是以为，她的丈夫回来了。”
“原来如此，如果是一家的主人，有钥匙打开门，这样也说得通了。而且根据我们刚才听到的故事，她会叫她的丈夫滚出去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董永又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叹了口气，“接着说吧，她会跪坐在地板上，而且身上有伤，我想不久前她的丈夫应该回来过。”
“然后呢？”
“她跪坐的地方是客厅，不知道你注意到客厅里面的东西了没有？”
“嗯？哦，我打扫的那里，当然注意到了，不过那里东西好少，只有电视机柜，还有些散在地上的碟片。连沙发都没有。”
“房间里面的鞋印你注意到了吗？”
“嗯。”
“我想，那位夫人并不是完全不打扫这间屋子。不过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她停止了打扫。”
“……前辈。”马梦娇有些迟疑地问，“我还是事先问一下，进门的一刹那，你知道了多少？”
董永疑惑地回头看了看马梦娇：“？你在说什么？当然是全部了，不是你自己说‘我一开灯就知道了全部’吗？我肯定你说对了不是吗？”
“不不不，不对，给我等一下，我那只是一种，一种说法，一种辞令啊。啊！前辈你怎么回事！”
马梦娇有些害怕地看了看董永，然后不禁叹了口气。
“啊，有种久违了这样的感觉啊。”她喃喃自语道，“上次看到前辈这样的‘发呆模式’是什么时候了？”
董永微微皱起眉头。
“别损我。什么发呆模式。”
“好吧，不过刚才的情况，我先是想到有强盗来过了。”
“看到房间里面空无一物，我也首先想到的是强盗，但是这样夫人的反应就不对了，而且就算是，房间里面的灰尘积累的程度也不对。那是每隔一段时间把家具一件一件搬出去，灰尘积累的程度才会是那种样子。如果是一次性洗劫完毕，每一块本来放家具的地方都应该是干净的。”
“啊，这么一说，我打扫的时候确实有觉得奇怪。”
“我想，不停搬东西出去的大概就是郑熙的父亲。再加上今晚，客厅里面有刚刚被搬出去的东西。”
“哦？是什么？”
“是DVD的放映机。”
马梦娇眨着眼睛，表示不解。
“你注意到那些碟片了。那些本来应该是放在放映机上的，而放映机则应该是放在电视机柜里面的。就是柜子下面开放抽屉里的放上DVD机后，和上板还有些空间，那些空间就被放一些常看的DVD碟片。”
“虽然现在我都不用DVD了，但是我听说老人们，比起网络更加喜欢用DVD看东西。”
“那是他们那个时代流行的东西。播放DVD或是CD什么的。不提这个，刚才所说的DVD机，我想它是被什么人从那个柜子里抽出来了。”
“啊！所以那些碟片会以这样不自然的形式散在地上。”
“然后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做这件事的人是郑熙的父亲。”
马梦娇苦笑起来。
“哈哈哈，我也已经能看出点影子了。”
“其实还有其他迹象。你注意地上的脚印，会发现那是深一脚浅一脚，仿佛喝醉酒的人的步伐。但是又和酗酒者不太一样，平衡感似乎没有问题。那位丈夫他还留着能把他自己妻子揍到站不起来的程度的力气。而且他还能搬运DVD机。他大概是觉得脚，很可能是膝盖很疼之类的。”
“原来如此。我听说过这样的症状。”
至此，董永解释了他的想法。
马梦娇微笑着看着董永，说，“所以前辈一开始就知道，这家的主人，他是个吸毒者对吧。”
“差不多。不过之后，夫人都告诉我们了。”
“可是这只有一半啊，剩下的一半故事呢？”
董永撇撇嘴。
“嗯，说来惭愧，后面半段没有什么证据。只是，我对那位夫人的态度很在意。”
“怎么回事呢？”
“首先，这是一个孩子已经失踪了的家庭，我本来以为，他的父母会致力于寻找他，并持续着调查才是。”
“哎~现实总是会让人失望呐~”
“首先，我们看过郑熙的照片。看完之后你有什么看法？”
马梦娇有些疑惑，她拿出手机，翻出自己拍摄的那张证件照片看了看。
“唔~也没有冼肖滔帅啦~”
“……”
“干什么前辈，不是你叫我说感想的吗？露出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啦~”
董永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手机。可是他发现手机没有动静。社长还没有消息。
“我说，马梦娇，”他问道，“你拍证件照的时候，也会笑得这么开心吗？”
“咦？啊！这么说——”
“看这个笑容，大概是发自内心觉得开心，才会那样笑。当然拍证件照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为何他笑得这么开怀？”
董永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他继续说道：“郑熙他，应该是一个，发自内心觉得自己的生活非常幸福的人。”
“……”
马梦娇无言地，再次看向手中的照片。照片上，少年晒黑的脸庞上，那阳光的笑容没有一丝阴霾。
“所以，我觉得，郑熙的家庭，原本，应该是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才对。”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马梦娇试探地问道。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董永点头肯定，“看看现在，父亲完全不管失踪的儿子，而母亲对这样的父亲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我进门的时候，她说‘滚出去’，那不是大声的斥责，而是幽怨，弱气，带着哭腔的哀求。房间都已经快要被搬空了，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不愤怒？她怎么不斥责她的丈夫？为什么不去寻求别人帮助？显然保安不知道这家人的事情，她在帮她的丈夫瞒着他吸毒的事情？为什么要如此忍耐？”
董永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郑熙的母亲会对她的丈夫百般包容，我认为她是心存愧疚。她叫她的丈夫滚出去，她早就不对他存有感情。然后发现是我们后，她又企图掩饰事情。我想她应该是对自己的丈夫存有愧疚感。然后——”
大概是觉得有些痛苦，董永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道：“郑熙的父亲之所以对失踪的儿子不闻不问，那是因为，郑熙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啊，就跟我们听到的故事一样。”马梦娇点点头。
“他会变成毒瘾者，大概也和郑熙母亲的背叛有关吧。……唉……”
大概是觉得累了。董永不再行走，停下了脚步。
“前辈你怎么了？”马梦娇问道。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我有些后悔，这比直接看到那家人变化的过程还要让人来的郁闷。”
“啊~因为事情变成那样，已经无法挽回了对吧。”
看着忧郁的董永，马梦娇眯起眼睛微笑起来。
“前辈啊~你就是太温柔了~”马梦娇安慰他说，“这不是常有的事情吗？别太在意了~”
她转过身，想去董永身后，狠狠拍打一下他的后背，让他打起精神来。
“咦！？”
但是她突然停止了动作了。
董永注意到她的停顿，他看向马梦娇目光所指的方向。
冼肖滔就站在那里。
大概冼肖滔也没有料到他们会来这里。在夜色中，他认出两人的身份后，也露出了异常震惊的表情。
然后他的脸庞因为不安而僵硬了。他后退了半步。
马梦娇微张着的嘴，此刻慢慢合拢，然后她的眼中放出光彩。
“哎呀呀！~~”仿佛是一名上台演讲的表演者，她夸张地摆动肢体，“这可真是巧啊~冼肖滔同学？看来你也再以自己的方式调查啊~”
冼肖滔开始东张西望，这时，马梦娇再次开口道：“哈哈哈~在热爱运动的冼肖滔同学开始奔跑之前，我好心来提醒一下哦~”
她原地转起圈来：“我知道哦~冼肖滔同学，你的一千米成绩是四分零二秒吧~可是董永前辈的一千米成绩是三分五十一秒哦~”
她高兴地，愉悦地，嗜虐地微笑着，说：“真是欢乐，前辈比你要快上那么一点呢~”
为什么是我去追？虽然心中发着牢骚，但是董永已经做好了起跑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