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雪从监狱出来之后，已经过了五个小时。
因为没有人接他，他只从监狱长那里拿到了一些路费，那是根据康雪的身份证上的地址给的。但是康雪并没有坐火车回自己出生地的打算。
他打算继续留在这座城市。
手上这点钱，大概够买张高铁票再加几顿饭钱吧。
不过要留在上海这座发达的城市，无论如何都不够吧。
少年看向自己的身体，那是具纤瘦的身躯，而且被民警揍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看来是无法指望靠体力来赚钱了。
“夜幕降临了啊，这片黑暗预示着什么呢？”
周围的行人听到康雪突然对着初升的月亮这么吟唱，纷纷回头看向这个穿着破烂大衣的少年。
这件破烂大衣也是监狱长给的，虽说外观不行，但是对于御寒来说，它是一件称职的衣服。
总之，得先去银行开个账户才行。
用监狱长给自己的路费，弄个账户之后，一切才能从头开始。
少年不禁开始后悔，早在五个小时前，他就应该想到这件事，现在，银行已经关门了。
在出狱后，他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情，自己被关进监牢的原因，以及他之后要在这座城市完成的事情。结果时间飞逝，他想好了行动计划后，月亮都升起来了。
今天晚上该怎么办呢？
康雪一边漫步一边随意在街上走着，他听到了江水的声音，不知不觉，他已经从宝山区的西面走到了浦江的岸边了。
这里离虹口区近，但是只是隔了几条街，人烟就变得如此稀少。因为这里的岸边没有为了观光而装饰过，不像外滩那里人山人海。
嗯？
“居然产生这种幻觉，看来我的精神也已经迎来极限啊。”
可是康雪既没有感到痛苦，也没有感到精神恍惚，如果说他有什么感觉的话，虽然破烂大衣还算厚实，秋季的夜风还是吹得他有些寒冷。
他看到江中有个人，似乎在游泳。
康雪再次确认，看起来不是幻觉的样子。
“这种天气吗？原来如此，看来是一位勇于挑战自然，却不知道敬畏自然的人。”
也是相当疯狂。
就算水质已经净化了，黄浦江禁止游泳是上海人需要知道的常识。规定就是规定。
“嘛不过，规定什么的，有的时候也是需要反抗的。”
也许江中的人有着别人不知道的故事。
现在的康雪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十分空闲，眼前这位在江里游泳的人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观察着这个游泳的人，并四下走动，不久，他发现了那个人的衣服，衣服放在岸上的一个塑料袋内，康雪拿出来看了看，得出游泳的人体格纤细，身高标准的结论。
他看着江里的人，似乎是个少年，不停地游着，今天晚上风算是较大的，他游得很吃力，勉勉强强地浮在江岸上。
康雪等了一会儿之后，看见那个少年游回自己放衣服的地方，上岸了。康雪此刻已经把衣服放回原位，并离开了一段距离。
康雪看到那位少年上岸之后，低着头，似乎很失落的样子。
然后那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少年突然蹲了下来，把头埋到了膝盖里。他的肩膀抽动起来，似乎在哭泣。
“果然……当时的我……是救不了她的……”
——不甘心。
哭泣的少年喃喃自语。康雪有一双聪耳，并没有听漏他的遗憾之词。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也许是有人溺死了。康雪离开藏身的阴影，走向那位少年。
“软弱的人。”他评价道。
哭泣的少年猛地抬头看向康雪。乍看他的五官柔和，显得他很懦弱。但是他的双目又给人与众不同的感觉，仿佛他的双眼可以看穿一切。
两者一综合，就显得这位年长的少年长得不上不下，给人一种温吞的感觉。
康雪不顾他惊诧的表情，继续说道：“无论人遇到什么灾难，在死之前都是可以忍受的。只要不死，一切灾难都只是磨练而已。”
“呃，你是——”
“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不会因为厄运而消沉，我会变得更加强大，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因为我知道那个道理。”
“不对……给我等一下……”
比自己年长的少年似乎有些生气，但是康雪冷冷地哼笑一声，继续说道：
“明明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国家也把这个道理写入了教科书，真是没想到领悟的人，除了我之外居然一个都没有，教育体制也是太过肤浅了。”
眼前的少年突然楞了一下，然后露出微微思索的表情。
“写入了教科书哦？……这么说来你好像是初中生的样子……啊！初中生？你指的是初中课文《落难的王子》吗？”
他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至少看起来不再悲伤了。
然而康雪还是继续说道：“即使记住了课文本身，记住了其中的内涵，却也无法践行，你实在是个可悲的人。”
“不不不不不不！给我等一下，能去践行那种精神的人几乎没有吧？”
“这就是你肤浅的地方，像我！”
康雪挺起胸膛，露出微笑说：“我不会让任何灾厄打垮我，除非我死了。我也不会主动求死，因为那和投降无异。就算无人理解，孑然一身，我也会把其视作磨练，作为主角，通过历练之后，属性才能提升。”
“去掉后半段这话倒是挺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因为我就是特殊的人。”
“是哦？”眼前少年的语气渐渐变得懒散起来。
“天才总是难以被人理解。但是我心胸宽广，不会和肤浅之人计较。”
“能不能别闹了？”
“我的话语明明字字都是可贵的金玉良言，你居然当成玩笑，果然是肤浅之人。”
康雪看到年长的少年微微皱起眉头，无言沉默了下来。
“原来如此，你也和那些人一样，言语不通就诉诸暴力。”
“不，我倒没有要揍你的意思。”
“世上充斥无用之物，谎言便是其中之一。像你这样的小人物，要揍就揍我吧，我不怕你。反正在那之后，我会变得更强。”
“感觉揍了我就输了？”
康雪发觉，眼前的这个少年对自己的话语总是给出有趣的评论，看来他是个令人愉快的人。
“居然犹豫起来了，看来你还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怎么，不动手吗？”
“犹豫打不打人算什么优柔寡断啦！而且没有犹豫，我不会打你的啦！刚才只是被你说得无语了，还没反应过来啦！等一下，重点不对！你谁啦你！？”
偏题许久，两位少年才想起了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
“唔，这确实是我疏忽。我叫康雪。”
“不，我不是问名字……啊，算了，我叫冼肖滔。”
“既然你要讲究礼貌，何不把衣服穿上？”
“唔，确实有些冷。等我一下。”
康雪看着他拿起装衣服的书包，并从里面拿出一条毛巾。
冼肖滔拿着毛巾和衣服走到树丛之中。
不过，康雪想对他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所以也没有继续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的理由。他径自转过身，离开了那里。
依然没有想到度过今晚的方法，看来是要露宿街头了。不过，这样也只是磨练的一部分罢了。康雪既不伤感，也不害怕。
走了很长时间了，康雪决定去找个地方坐下来。虽然自己这幅外貌，如果好好付钱的话，大部分店家还是乐意给自己让出一个位置。
刚刚从监狱出来，康雪需要资讯。他思考之后，决定前往资讯聚集的地方。
那就是网络，只要有一台电脑，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对康雪来说就是这样。
看来要在网吧里面度过夜晚了。康雪觉得这样有些堕落，但是他明确知道自己的目的，因此他接受了这种方法。
自己还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因为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不过，就算事情完成了，康雪觉得自己也不会想离开这座城市。因为这座城市很合他的口味。
充满了磨练，对康雪来说，没有比这更吸引人的城市了。
总之，先去完成第一个目标吧。
这么思考着，康雪环顾四周，然后朝着街灯繁密的地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