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了，阿滔，你已经盯了他好久了。”
冼肖滔没有理睬丁赫，而是张开五指，抬起手远远地对准尸体。
“……呐，丁赫，你有体会过绝对的饥饿感吗？”
“耶？倒是没有，怎么了？”
“我有过那种经历。”
丁赫惊讶地睁大眼睛：
“阿滔，那可真是稀有的人生经历啊！”
“没啥好羡慕的。”
“耶，我也觉得。”
冼肖滔白了丁赫一眼，继续说道：
“嗯，怎么说呢，他的这个坐姿，我感觉——怎么说？”
丁赫不经苦笑起来，问道：
“什么怎么说啊？”
“你刚才粗略地看了下尸体，说是饿死的，但是我看他不像是饿死的人。”
冼肖滔烦恼了许久，也没有得出结论。
最后他问道：
“我有问题。”
“阿滔，我又不是你的老师，有话直说呗。”
冼肖滔指着地面上的那圈粉笔说：
“我没有在其他地方发现这样的东西，可是资料上说，当初那伙团队有……呃，十四人？”
“尸体有十五具，加上里面那具，十六个。”丁赫说着用大拇指指了指打开的密室里面那具干尸。
冼肖滔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然后问道：
“嗯。我们该怎么办？”
“阿滔你没有想法吗？”
“我的想法？哈~”冼肖滔叹息一声，回答道，“如果我们发现了尸体，我们需要上报给警察。”
“哦？那你为何不这么做呢？”
“是啊，如果我这么做了，不知道谁的心脏会被剖开，嗯？”
“怎么，你挺明白的嘛~孺子可教也~”
“手拿开。你不是我老师，你自己说的。”
移开放在自己头上的丁赫的手，心情不佳的冼肖滔又开始盯着干尸看。
但他不一会儿就皱起脸，露出被恶心到了的表情。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不相信警察的防卫啦~”
丁赫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对冼肖滔这么说道。
冼肖滔反问道：“那你们为何要这么做？”
“……嗯，虽然社长还有马梦娇没有明说，我告诉你吧，阿滔。”
不过，虽然丁赫吊儿郎当，冼肖滔还是能够区分他那些话是严肃的。
丁赫接下来的话就属于严肃的话：
“世纪花园。”
“！……”
冼肖滔僵在原地，仿佛有一桶胶水从他头顶浇了下来，让他全身都黏在空间之上，动弹不得。
丁赫耸耸肩。
“要聪明些，阿滔，你要相信敌人的情报搜查能力，更何况你每天都去那地方，简直是把弱点暴露给坏人。如果我们不知分寸，那些心狠手辣的坏人们，就会拿一些我们非常不愿意发生的事情来教育我们了。”
冼肖滔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董永！……还有其他弱点吧。”
“是啊，反正就总是那么回事。”
丁赫虽说是在消极地审视着现在的情况，但是他还是没有把话说死。
“嘛，总是先照着敌人安排的路线走，看看是否能有什么变数。”
丁赫说完之后，继续刚才的话题：
“啊，我们好像扯远了，你说这里一共有十六具尸体，怎么了？”
“嗯，可是用粉笔画出轮廓的就这么一具。”
丁赫有些不解，他问道：
“或许时间过了很久，被磨掉了。虽然我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这话。你有什么想法？”
“嗯，这也是我想告诉你这个地方奇怪的一个方面。”
冼肖滔说着，问丁赫说：
“一般来说，这种废墟都是放个五年，就会很脏？”
“耶，伟大的万有引力让灰尘往下沉积嘛，阿滔你想说什么？”
“说不定，我们并不是唯一的访问者也不一定。”
丁赫微微眯起眼睛，他询问道：
“有人来过这里？”
“至少并不是五年以来没有任何人访问过这里，而且不仅是来过，他似乎是在——呃，我要说了，你别笑我。”
冼肖滔似乎有些没有自信，对此丁赫咧嘴一笑说：
“耶？你要说的是笑话吗？”
“当然不是！”
“那我笑什么？有话快说。”
“嗯，那几个被饿死的犯罪者，之后有坟墓吗？”
“没有，火化了，怎么了？”
冼肖滔微微垂下眉毛，然后回答道：
“有人，把这里当成坟墓，时常过来扫墓。——至少几个月前还在。”
丁赫有些惊讶，他问道：
“这还真是，天下总有好心人耶？”
“刚才你说，尸体总共是十六具？”
“是，加上未发现的干尸。”
冼肖滔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觉得，不是这样，应该是有十七具。”
他说着，指向地面上那圈粉笔说：
“我们正在调查的那起事件，没有做这样的记号，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并不是疑案。但是这里——”
一边说着，一边捏紧了拳头，冼肖滔推测道：
“这是两起事件，第一起事件发生在五年前，许多人饿死了，我记得也有警察牺牲。然后，那之后又发生了一起事件，现场也在这。”
“……我回忆不起来了，我们的档案里面有别的案件地点是在这里的吗？”
丁赫说着，突然有些失落地低下头，然后轻声补了一句：
“阿婷在这就好了。”
“……真是奇怪。他也是被饿死的？”
而冼肖滔则是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那尸体轮廓，然后他走进那个轮廓里站好，对着丁赫说：
“嘿丁赫，快捅我一刀。”
“耶！？”
“当然是用空气刀子模拟，你在想什么？”
“哦，这样。”丁赫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冼肖滔的胸口伸出手。
冼肖滔皱起眉头，对丁赫说：
“我开始以为，是有人从这个密封小屋里面逃出来，就在他快逃掉的时候，被别人从屋子里面用什么东西弄死了，我就当做是用刀子捅了一下心脏，比较大众。”
“耶？桶心脏很大众吗？”
“是啊，至少没有使用什么可以展开折叠的诡兵器，也没有使用什么厉害的武术奥义。这不是重点，总之，他被弄死了，然后倒了下来，我一直以为是这样的。”
然后，冼肖滔又对丁赫说：
“看现在，如果这具尸体和五年前的事情是两个事件，那么我想，当时这具干尸就已经在这里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人从密室里逃出去，然后被在密室里面的人袭击而死这个结论，就不太可能了。”
丁赫挑了挑眉毛，他有些开心地说：
“他不是在往外逃，而是正相反！然后再加上刚才说的扫墓！”
“嗯，我总觉得弄反了，这个人应该是仰着的，然后他正试图打开这里的暗门，有人从背后偷袭了他。”
冼肖滔说着，看向丁赫，却见他没有接下话头的意思，而是等着自己说完。
“……你知道了？那我不说了。”
“别啊，说来听听呗~”
“啊，简单来说，有人守护着这里。”
“嗯，至少几个月前还守护着。”丁赫补充道。
然后他拍了拍冼肖滔的肩膀说：
“好厉害啊！阿滔，这种事我可完全没有想到耶！”
“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冼肖滔说着，又开始反思起来，“那个守护者，他干完这件事之后，没有处理尸体。”
“这确实让人费解，不过我有个很好的解释。”
丁赫说着，对冼肖滔说，“你知道，这件事件对警察的影响很大耶~那我们不难想象，警方对事件现场的关注度肯定很高对吧。”
“嗯，我现在还不相信警察们会采取饥饿战术。”
“肯定是警方发现了那个扫墓者，觉得有些奇怪。”
冼肖滔眼睛微微睁大，他质疑道：
“怎么，你觉得警方发现了这间密室？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怎么还会有这具尸体？”
“不，警方没有发现密室，盗墓者发现了。”
冼肖滔看着丁赫竖起的三根手指，理解了。他点点头说道：
“有三个势力？”
“是啊，事情可以这样解释，警方发现有个人总是定期去扫墓，觉得他可疑，决定埋伏他一波；然后时机不凑巧，有个人想盗墓，就是去这间密室，很可能是来拿这东西。”
丁赫说着，举了举抱在手帕中的锈蚀狗牌，然后继续说道：
“然而，他并不知道守护者的存在，可能守护者以前就住在这里或者这附近，然后注意到有人入侵这地方。”
冼肖滔接过丁赫的话，继续说道：
“他杀掉了盗墓者，却刚好赶上警察埋伏他。”
“五年前的尸体没有用粉笔框出来，是因为扫墓的守护者打扫过了，但是之后扫墓的人被警察带走了，而那个盗墓者的尸体粉笔框就没有人来打扫了。”
得出了双方都认同的结论后，冼肖滔问道：
“那现在这里有两个案件，我们要调查哪一个？”
对此，丁赫没有什么犹豫，回答他说：
“耶，阿滔，你觉得五年前的案子，和可能是几个月前的案子，哪个更加容易破解？”
“监狱长，有人找。”
听到门外的看守警察的声音，监狱长李进明微微挑了挑眉头。
“还有来找我的人？是那个小鬼？”
提到小鬼，监狱里面所有的看守都能知道李警官指的是谁。
“不是，有俩男的，两个小年轻，他们之中有个人自称是‘赤赤’，然后硬是要来找你，就在大厅赖着不走，说告诉你‘赤赤’这个名字，监狱长您就会明白？”
门外的狱警用稍有些缺乏自信地声音，怕是得罪了监狱长的熟人一般，他再次问道：
“呃，那是您的熟人？”
赤赤。
听到这个听上去似乎年龄稍小的孩子才用的乳名一般的称号，李警官没有发笑，而是眯起了眼睛。
啊，他心想，是那个臭小子。
“真难得，让他们进来吧。”他说。
门外的狱警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敲门声再度响起，门外传来了一个听起来有些轻浮的男声：
“哟！明哥！”
李警官回应道：“进来吧，门没锁。”
门被应声打开，然后一位青年和一位少年走了进来。
“赤赤啊，哈哈哈哈。”李警官开朗地打招呼说，“这可真是阔别好久了。”
“耶，警官，你知道我之后一直很忙。”
这位头发染成金色，看上去有些张扬的青年赔笑着说。
李警官看向他的旁边，问道：
“这位是？”
“我叫冼肖滔。”少年自我介绍道，“是丁赫的同伴。”
“幸会，我姓李。”李警官说。
自称冼肖滔的少年眼睛微微睁大，然后悄悄自言自语：
“……李明？”
“李进明。怎么？”
“哦，没事。”
李警官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想：果然是赤赤的同伴，挺有趣的。
他接着聊起来：
“不过，你来叙旧还真是不挑时间啊，赤赤。”
说着，李警官拍了拍自己的桌子上，上面满是档案。
“看起来最近你很繁忙？打扰到你了。”丁赫问道。
“这倒是无所谓，要是我不想要人打扰我，我直接不见你们就好了。”
听到这话，那位冼肖滔少年微微皱眉，来回看看丁赫与李警官。
丁赫似乎不是很擅长对付这位监狱长，总是苦笑着，然后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看来这两个年轻人是有求于自己。
“说起来，”李警官合拢自己桌子上的档案夹，放到旁边，然后双手捏成拳，撑住下巴，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丁赫说，“你之后当侦探了？”
“耶。”
“哈哈哈哈——啊，别在意。”
李警官笑了一阵，摆了摆手说：“感觉不怎么适合你啊。”
“说起来我确实觉得自己不太擅长这类事情，不过——”
丁赫苦笑着耸了耸肩，回答道：“随遇而安呗。”
“那你今天和你的同事是出来打听什么事情的？”
结果，李警官帮着丁赫进入了正题。
丁赫有些惊讶，但立刻又恢复了苦笑的样子。
“明哥就是明哥，您果然猜到我的目的啊。”
“嘿！你个臭小子！”李警官突然改变了语气，晃着食指点着丁赫说，“出了狱之后就没联系，现在要找人帮忙倒是死皮赖脸地来了。嗯？你个臭不要脸的。”
“出了狱？”旁边的冼肖滔有些惊讶地复述道。
“怎么？你没告诉他？”
“啊，阿滔是新人，而且最近老发生事情，没什么好机会。”
看着丁赫在那里找借口，李警官笑了笑，说道：“算了，你也好，那个小鬼也好，跟你们这帮人一般见识迟早得气死。说吧，什么事。”
听到李警官这么说，丁赫的双眼感激地亮了起来。
“哦哦！明哥！”
“少来了，敝人姓李。”
“耶？别这么见外呗~”
不要脸的丁赫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清咳了两声：
“明哥，我想找一个囚犯问事情，可以不？”
“他叫什么？”
“呃，不知道。”
这下倒是让李警官愣了一会儿，他顿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咋的？连自己找的是谁都不知道？”
这时，那位冼肖滔的少年站上前一步，对李警官说：
“五年前，警察围困极端分子的那起事件，李警官您知道吗？”
“哦？”李警官停下笑声，微微严肃起来，他看向冼肖滔，问道，“你觉得我有这么闭塞？”
“您知道，那我就不用再说一遍了，事情是这样的。”
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可是一开口说话，他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
李警官觉得，这可是个尖子。
冼肖滔继续说道：“在那次事件之后，在原来的案发现场，应该还发生过一次命案。”
“嗯。我有印象。”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李警官内心深处是非常惊讶的，因为那次事件甚至没有被报道，是尽可能低调处理的。
李警官看向丁赫，对他说：“看起来你们当侦探，还当得挺有模有样的啊？”
“耶，嘿嘿，阿滔可厉害了。”
仿佛是在夸自己一样，丁赫有些高兴地说。
“既然你们提到了这件事，那你们要来找谁我也大概知道了。”
李警官说着，停了下来，然后看着两位年轻人，他眯起眼睛，又问了一句：
“不过，你们是为老潘兄工作的不？”
“呃，是这样。”
“哦~”他笑了笑，故意用有些冷的语调回答，“你们要来这件事，我怎么没接到潘兄的电话呢？”
看啊，李警官心想，这些年轻人这就开始动摇了。
他再次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拍这手说，“啊，也别太在意了，毕竟规矩是死的，活人也不能被尿憋死是不？”
两位年轻人又立刻从神经紧绷的状态恢复，这让李警官感到有些好笑。
李警官摆了摆手，继续说道：
“去前台等着，我给你们安排会面。另外，赤赤，你别给我闹事。”
“不会啦~”
丁赫嬉笑着说，然后道了声谢，就想退出办公室，往大厅方向走。
“啊，等一下。”却被李警官叫住了。
他站起来，走向自己办公室旁边的柜子，拿出一本厚重的书。
书里面似乎是夹着什么书签，李警官很轻易地翻开到了固定的那页，然后从里面取出一个扁平的东西。
“这东西也给你们吧。”
冼肖滔和丁赫看到拿东西的时候，立刻瞪大了眼睛，仿佛被彻底惊吓到了一般。
李警官眯着眼睛，愉快地观赏着两个年轻人的表情。
“呃、这是，那个，明哥？”
“咋的？”
丁赫吞吞吐吐的说：“这块，狗牌是？”
他指着那块狗牌，那是和丁赫发现的狗牌相同款式，不过这块狗牌被包在一层塑料膜后面，被保护地很好。
上面刻着字母——Ir
“你们要见的那个囚犯，是那家伙的东西。他是判的无期来着，因为他态度恶劣，什么问题都沉默以对。”
“呃，是吗？不过我想问那块狗牌，为什么没有上交给——”
“赤赤。”李警官只是打断他，说道，“干我这行，就和买卖东西一样，做生意都有个尺度，有杆秤才行。”
他啪的合拢手上拿着的书，把书脊现给两位侦探。
——《中华人民共和国
刑法》。
然后他说：“这是其中一杆。还有一杆。”
他又把手握拳，竖起大拇指，然后用大拇指顶住心脏。
他笑着说：“这是备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