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刚刚恢复直觉，就直接进入了‘回想’的状态。
记忆，源源不断地跳了出来。
仔细观察周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还是家里的道场。
啊，轮到她了。
余茜就在眼前端坐着。
她等着我说着什么。
我想起来了。
于是我对她说：
“我想过了，果然还是算了。”
“少爷？”
“啊，我一直试图去迁就你们，然后有的时候，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所以现在我又想了想，觉得还是回归原来的样子吧。”
没错，这就是我的决心。
之所以这么打算，那是遇到那个奇怪的女孩之后的事情了。
我对没能听明白的余茜解释道：
“从今天开始，我会去想办法来改变自己周围的环境。”
“少爷，你不是一直在这么做吗？”
“嗯，方针会稍微变一下。”
我之前，也觉得自己周围的环境，往夸张了说就是这整个社会，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要把这些漏洞一样的问题，一个一个缝补起来。
我当初是这么想的。
当时我所采取的行动是，想办法前往顶端，然后，从上而下，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
或许是，太过想当然了。
至今，虽然我已经积累了许多学识和能力，但是不要说改变整个社会了。
就连我身边的几个人，我都没有能够改变。
曾经，我反思这几件事情的时候，会觉得非常失落。
不过那些不幸，也给了我重新思考的机会。
我对余茜说：
“有人邀请我成为侦探，我打算同意。”
“如果那是少爷的决定，我一定支持您。”
上一次把那几个差点伤害到卢思凡的混混弄到监狱时，有一个看上去非常懒散的女性对我这么提议的。
她说：来那里可以治疗你自己，还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虽然我不知道她所说的具体指的是什么。
但是当我再次受到挫折之后，我决定先放低目标。
我决定先去改变我自己周围的人。
于是我对余茜说：
“余茜，我对你也有话要说。”
余茜不解地问我：
“是什么？”
“去读书。”
余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我对她解释道：
“我已经变得比你强了，不需要保镖保护。之后你会变得非常空闲，我希望那些时间，你能好好利用。”
“呃，可是——”
“你可以去研究一些东西，我把我学校里面的学生账号给你，你可以通过那个账号，在网络上下载学术论文来看。如果你要购买什么参考书，也可以对我说。”
“不是，少爷，这样——”
“当然，不是白白给你，所有的花费会从你的工资里面扣除，反正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受不了我的恩情对吧。”
从那时，我就一直在思考了。
为什么大多数人，都不怎么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我一直以为，那是他们无聊的自尊导致的。
但是，反过来想想，就这么指责他们坚持着自尊的行为，也不能给他们益处。
所以我思考过后，重新得出了结论。
不管怎么样，我要帮他们。
“我会检查你的学习进度。这是你接下来的工作的一部分。”
“这个不是工作吧。”
余茜似乎非常不能接受，她刚才那句话，没有使用恭敬的口吻，而是直接的抗议。
真是难得。
不过，现在我要先想办法说服她。
我叹了口气，对她说：
“过去的我也是，和你一样。”
过去，我因为自己的富贵出身而无法交到朋友，被人疏远。
也不是没有人聚集过来，只是，我对于朋友的要求比较严苛吧。
也可能是因为，我的眼睛，天生就能看出细微的东西。
曾经，我聚集起我周围和我亲近的玩伴，告诉他们，我希望约法三章。
我拿着喇叭对他们说：如果我们之间的交情不能淡如静水，不能持之以恒持续下去，那你们还是走吧。
我要求他们尊敬，要求他们察言观色，要求他们绝不忘记。
我本以为总会有几个人留下来，结果他们全走了。
那之后，班级里面大家都这么评价我：
——董永真是个怪人。
也算是我自作自受。
那之后，我迁就着周围的人，希望能够交几个朋友。
但是心性如此，我无法违背自己的性格，所以我渐渐变得冷漠起来。
那之后，我非常厌恶自己的出身，我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的阶级造成的。
现在想来，这也是无聊的自尊罢了。
“父亲给我的钱，我不会再拒接了。”
那姑且，也算是一样资源。
可以利用。
余茜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她说：
“您，原谅老爷了吗？”
“如果是指你的事情，我没有原谅他。”
只是单纯地利用资源罢了。
这里要说一下原因。
我以前，常常在一个孤儿院里面，和余茜玩，那是因为父亲经常去那里看余茜。
之前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我调查了之后，明白了。
余茜本来应该是我的姐姐。
她会来到孤儿院的理由也十分曲折。
然后，父亲虽然接了她回到家族，但是对外只是说作为我的保镖而雇佣了她。
因为名誉什么的。
我不是很明白。
哥哥也没有说什么，对于那个人我并不指望什么。
“现在的我没有当初那么极端了。”
虽然还是无法认同父亲的做法，但是我不会再完全拒接父亲的馈赠了。
余茜听着我诉说着这些，然后她缓缓低下了头。
接着，她轻轻对我说：
“您没变。”
即使是现在，我依然对她当时的这句话怀有疑问。
没变吗？
我自己觉得，我已经重新考虑，把之前的思考方式全部都给推翻了。
余茜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她为何叹气。
她对我说：
“您总是这样，会去照顾周围的人。”
或许是的。
但是，这又没什么。
帮助他人，只是一般水准的道德，更何况我生于如此优越的环境之中，那么我更有帮助那些时运不济，出身不佳的人的义务。
我觉得，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且，现在我也在思考方式。
“余茜，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只要好好给予机会的话，人都是可以改变的。
虽然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还是有可以选择的事物。
余茜抬起头，她的脸蛋非常清雅，身上的装束我也很熟悉，因为她从不特意追求服装搭配。
“读书吗？”
“是的。”
“我这样的人，就算读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反驳她说：
“你读了就知道了。”
余茜皱起眉头，对我说：
“‘读了就知道’，这种话，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一点都不成熟。”
“我说的是实话。”
读书可不只是知识的积累，那是对于人的全部素质的训练。
虽说有着被成为天才的例外。
除去那些可以自己领悟的天才，那些天生就秉承着优秀天性的人，其他人，凡人们，都需要去训练自己。
就像我。
“——我是个软弱的人。”
不然的话，我根本不会需要靠着手指的痛楚，才能战胜**。
“——是个冷漠的人。”
不然的话，我根本不会用强硬的诡辩来转移注意力，才能说服别人。
“——是个残酷的人。”
不然的话，我根本不会渴望拥有对抗那些混混的武力，也不会对其上瘾。
只是反思自己，非常容易。
我知道，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关键的时候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性本善的，有些人是性本恶的。
我性本恶。
从我无法对供养我的父亲有一丝感恩之心来看，就可以非常明确地看出来了。
这一点，我再不断的自我反思之后，已经知道了。
即使父亲，给了我教育的机会。
即使，从最后的结果来看，我接受了优良的教育，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恶的本性，都是拜给我读书机会的父亲所赐。
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对父亲没有任何的感谢。
只是因为余茜的事情。
是因为我是好色之徒吗？
毕竟余茜有着一张姣好的脸庞啊，我也曾经这么反思着。
或许是吧，或许不是。
余茜静静地听着我的诉说。
我本来是打算说服她接受我的提议，要她去读书的。
不知不觉，我就尽说着自己的事情了。
余茜突然笑了。
“少爷。”
她说。
但是虽然称谓如此，她的语气却十分轻松。
“您还真是个怪人。”
每个人了解我之后，都会这么评价我。
事到如今我已经习惯了。
被称为疯子也好，被叫成怪人也罢。
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迁就你们了。
不停地斟酌语句，学习表情，思考立场。
又累又麻烦，所以算了。
怪人就怪人吧。
我就是我。
“我是怎么样的人，这个先放到一边吧。”
我最后，对余茜说：
“你打算怎么办？接受我的提议吗？”
啊，真是不会挑时候。
难道外面很紧急吗？
我会这么抱怨，是因为，世界破碎了。
就跟刚才一样。
虽然我在最后，算是看到余茜点头了。
她确实是，答应了吧。
那就好。
不过，身体感觉再次重置，意识再次消失之前，我对着虚空喊道：
——诗人。
立刻有了回应：
——怎么了？
我对他说：
——我记起来，我是救了你说的那个长名字的黑客的，不过我不幸被抓了。
——那个黑客，他怎么样了？
我这么问了之后，诗人——康雪只是沉默以对。
过了许久，他对我说：
——等我修复了你的‘情绪记忆体’，再说吧。
……是吗。
好吧。
那就，出去，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