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肖滔最后还是没有听完我的话，就离开了。
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真相对侦探来说意义重大，但是冼肖滔说：
“抱歉，我已经迟到了。”
我问他要去哪，他回答我说：
“我要去趟世纪花园，丁赫就在附近了，你告诉他，之后再给我发短信就行了。”
像是在赶什么事情一样，冼肖滔说完这么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那之后，许哲还在我的腿上睡着，我也无法行动，而沈凌绝则是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
不过没多久，丁赫来了。
他进来之后看到睡在我腿上的许哲，惊讶地挑挑眉。
不过他还是先打了招呼说：
“耶，你们好啊。”
“你来了，赤赤。”沈凌绝她暂时停下自己的娱乐，这么回应丁赫。
赤赤是小名吗？其实这两位关系不错？
丁赫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有些幼稚的小名，但他虽然稍稍扁起了嘴，却也立刻宽容地笑了笑。
他对我说：
“辛苦你了。”
继续在这个脏乱的废弃工厂也不太好，丁赫走过来，抓住许哲的手，把他抬起来背在身上。
“跟我来，沈凌绝你也过来。”
沈凌绝没有说话，但是还是一边挥动手臂，弹着空气钢琴，一边朝着这边移动了脚步。
路上，丁赫问我说：
“冼肖滔说你有话要说？”
我点点头。
自跟着侦探们调查以来，我就已经获得了关于这件案子很多的情报了。
其中很多事情，我并不是知道地很详细，不过冼肖滔说，我只要去问，就能知道。
不过，我没有去问。
为什么我不去问呢，如果我和那些侦探们交流，他们都会这么问我吧。
无意冒犯已经去世的孙鹰先生。
我其实，对是谁杀死了孙鹰先生这一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当然，我对这整件事情，还是有着浓厚的兴趣的。
只是，侦探们致力于寻找为这桩罪恶负责的凶恶犯人。
我的好奇心则是被别的事情给吸引了。
“我想说的是，关于为什么孙鹰先生，会露出那种勉强的笑容，为什么最后他所作出的手势这两个问题的。”
“啊，那个，确实让人费解。”
丁赫虽然点头赞同，但是显然，他对这一点的关注度，没有我那么高。
我一直在探案的过程中，注意着寻找，能够找到孙鹰先生做出那种手势和表情的原因的线索。
然后，我也不会什么独特的侦查技能。
靠得是想象力，和自己的直觉。
俗话说，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嘛。
当我这么调侃的时候，丁赫咧嘴笑了。
“耶？”他说，“你是不是已经有结论了？”
说是结论，其实根本算不上。
只是，总结了刚才许哲的话，以及各式各样的情报后，我做出了一个想象罢了。
因为我不是去追寻犯人，所以，追寻药物出处，紧身衣出处，在现场寻找各种各样的迹象，这些我都没有叫侦探们去做。
即使如此，我现在所得到的事情，虽然不足以推理，但是作为想象的材料，足够了。
“——在我告诉许哲，他的良师益友孙鹰已经离世了之后，许哲的反应耐人寻味。”
“我不在现场，不是很清楚啊。”
丁赫这么说着，回头看向身后跟着的沈凌绝。
但是沈凌绝只是自己欢愉地弹奏着，没有加入对话的打算。
我继续解释道：
“我说了‘孙鹰死了。’，但是没有说更多了，因为我满心以为他会一时接受不了，然后追问我‘这是怎么回事？’的。”
我摇了摇头。
丁赫大概也反应过来了，他看了一眼背后背着的昏睡男子，说：
“他是什么反应？难道说——”
“是的。”
我又点了点头，对丁赫说：
“他虽然震惊了，但是他立刻就相信了。既没有问‘怎么回事’，也没有问‘为什么’。”
“所以呢？”
“我认为，许哲是猜到了孙鹰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和孙鹰是好友，他们彼此之间非常熟悉，而且意气相投，他非常了解孙鹰的事情，所以他大概是一下就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
这么说着，我放缓自己的呼吸，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连我自己都没有一点把握。
看到丁赫惊愕的表情，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某个‘王子’的声音：
——在我本来的观念中，你们根本就不是会观察生活的人。
虽然拐弯抹角的，但是这是他，对我的称赞和夸奖。
真是让人高兴啊。
我继续说道：
“我们知道孙鹰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是发现尸体并报警的人，你们是侦探，我们看了现场，看了验尸报告，看了很多的证据并听了很多证言，所以我们能知道真相。”
不知何时，连沈凌绝都凑了过来，不再弹奏曲目，而是开始聆听我的话语。
我忍不住提高了音调说：
“但是许哲不同，他沉浸于马梦娇侦探给他的任务，他这几天忙于那项任务，他的精力全部用来提防他惹上的敌人，他甚至没有看新闻，可是——”
我顿了一下，给听众们屏住呼吸的时间，然后说出我的‘想象’：
“——他和我们一样，心中有一个‘真相’。”
许哲心中的真相是什么？
是和我们一样的吗？
不对，他不知道紧身衣的用途，也不知道我是发现尸体的人。
他不知道孙鹰是被毒杀的。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几天前，孙鹰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那个时候，孙鹰充满了活力和对将来生活的期待，完全不像是即将要死去的样子。
许哲当然知道，孙鹰是出事了，他是被杀害的这一点，许哲大概也明白。
那么，还有什么，许哲知道了什么，能够让他立刻联想到孙鹰死亡的原因。
没错。
那就是许哲经历过，他刚刚经历过，而我们没有经历的事情。
我深呼吸一下，然后说出了那么名词：
“——‘收尾人’。”
丁赫猛地停下了脚步。
“那是怎么回事？”
面对他的疑问，我回答道：
“许哲之前，似乎也被‘收尾人’盯上了，我想，他一定是认为孙鹰是被‘收尾人’盯上，然后惨遭杀害的。”
先不论这个结论是否是事实，至少可以肯定，许哲是发自内心相信，这一切都是收尾人的原因。
至于理由：
“——许哲是因为在探测董永侦探的手机而被‘收尾人’盯上的，所以我就在想，在许哲的观念中，会被‘收尾人’盯上的理由就是进行这样类似的行为。”
虽然我不知道董永的手机那端，为什么会有这样危险的人物。
还是不要多想吧。
“那么，许哲认为孙鹰也被‘收尾人’盯上的理由，也就明白了。”
我说道：
“孙鹰是一名黑客。”
许哲曾经说过，过了高中之后，也一直和孙鹰来往。
他大概知道孙鹰的性子，说不定，还知道孙鹰在从事的活动。
然后，他也知道，孙鹰从事的活动的风险。
我并不了解黑客领域。
不过，看起来，那是十分危险的行业。
“所以推论就是，许哲认为：孙鹰是从事了黑客行业的某种行动，而被‘收尾人’给盯上，结果造成了悲剧的。”
从许哲的言行举止中，能够做出这种——与其说是推论，不如说是想象的事情。
接下来才是，真正大胆的想象。
不过在我继续之前，丁赫躬起身子，让昏迷的许哲靠在自己背上，然后他腾出本来抓着许哲腿的双手，就这么鼓起掌来：
“哦哦耶！厉害啊！”
他一边鼓掌，一边告诉我说：
“你说得没错，这个我们已经查明了。”
我想还有别的迹象，比如完全消除了数据的硬盘和手机，大概就是佐证了吧。
不过，丁赫告诉我，他们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个叫做‘诗人’的合作伙伴，是个厉害的黑客，是那个叫‘诗人’的人似乎也是孙鹰的友人。
之后，关于‘诗人’的事情，丁赫简单告诉了我一些。
关于‘诗人’，我之后再提。
“——那么，关于孙鹰死前的手势和笑容，这是有了新的解释。”
“哦呀，怎么说啊？”
丁赫他故意改变了语调，调皮地问我，这是想装成询问老师问题的小学生吗？
我回答他：
“那个手势，我的观点是，那并不是什么暗号，就只是原本的意思。”
食指和中指，向着外面伸出。
V
国际通用的，象征胜利的手势。
“——它的意思就是胜利。”
“是吗？”
我点点头，继续解释道：
“对于孙鹰来说，敌人是谁？”
“你刚才说的，‘收尾人’对吧。”
没错。
“然后孙鹰认为，自己是胜利者。”
丁赫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他问道：
“为啥？”
是啊，其实我一开始也十分不解。
因为不管怎么样，孙鹰已经死去了。
但是，孙鹰还是觉得，是自己赢了。
或许只是不服输，只是一种倔强，只是那种值得同情的阿Q精神。
但是不对。
“——不会的，他的表情是这么说的。”
孙鹰死之前的表情，显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我不知道濒死是什么感觉。
但是我知道，死亡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只是从这些描述来感受的话，死亡是怎么样的感觉？
是不是，就和沉入冰冷的海底一样？
在阳光照不进来的海底，被冰冷的海水包围，除了黑暗和孤独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种死亡，很可悲。
“——但是，他笑了。”
虽然很勉强，他还是笑了。
如果不是发自内心，认为自己是胜利者，谁能够在死之前，露出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