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慧的报告书
那个自称许婷婷的人，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偶然，她是和过去的那人同名同姓，或者说她在选取假名的时候刚好和过去组织里的人撞上了，还是说她和过去，那位名为许婷婷的‘士’有所联系。
看起来，她试图追究‘眼睛’，我不知道她的打算。
我会观察她的行动，确定她的威胁程度。
——
——
——
“‘善良是会传染的。’”
在这个舒适奢华，确实软禁人的监牢中，女孩喃喃自语道。
她对坐在床上的陈圆圆问道：
“——陈立新先生这么说了？”
陈圆圆点了点头。
她开口，用懦弱的语气说：
“——他、是我的、观察者，然后、有一天、他、对我说、他希望我、成为那样的人、他说——”
女孩耐心地听着陈圆圆的诉说。
他详细地告诉了陈圆圆。
那样的人——
有着怎么样的人格；
有着怎么样的性格；
有着怎么样的灵魂；
有着怎么样的心灵；
然后陈圆圆她，根据她所被灌输的知识，思考着：
这样的人格会有怎样的原则；
这样的性格会有怎样的情绪；
这样的灵魂会有怎样的思考；
这样的心灵会有怎样的举止。
“——那一天、他走进来、苦恼地、对我说——”
突然，女孩有了一种错觉，她觉得，她仿佛看着过去的自己。
苦恼。
是啊，那天，她也是一样，苦恼地来到自己的盒子前，隔着玻璃看着自己。
“——他、告诉我、我无法学会、人性——”
那个人，她对自己哭诉，她穷尽了所有的知识，但是找不到方法，可以救助自己。
“——唯一的方法、就是使用、机器、进行、实验——”
但是她告诉自己，那样就意味着，还要有另外一个人，变成像自己这样。
“——同步、需要、记忆体、去载入——”
她绝望地对自己说，她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这样去做。
“——记忆体、来源于、人的、大脑——”
她希望我，是我自己获得，而不是，掠夺他人的心，敷衍地，获得所谓的‘自我’。
“——先生他、苦笑着、说自己变得、愚蠢了——”
她哭泣着，却又微笑着说，没想到会使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陈圆圆抬起头，她看着女孩，怯懦地问道：
“我所做的事情，是对的吗？”
女孩迅速，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她：
“那是错误的。”
她的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悔恨。
陈圆圆的眼中，显露出了一丝痛苦。
她有些哽咽，然后似乎又要开始发作了，她捂住自己的脑袋，说：
“可是、先生、让我、这么做、我——”
她突然大声地悲鸣，怵至人心，她嘶吼着说：
“我杀了先生！”
女孩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
陈圆圆抽泣着，倾诉道：
“——那天、先生突然、对我说、他找到了、方法——”
是啊，对于女孩来说，也有这么一天。
那一天，许婷婷，她显得十分平静。
她对自己说，不久之后，缝补人就会带着人马，来捣毁这里，但是，在此之前，得知了情报的组织一定会销毁这里的所有迹象。
她只是对这件，似乎应该是变了天一般的大事一笔带过，开始诉说。
她拿出观察记录说，我留下的东西，就只有一个了。
——学习
她告诉我，接下来，她会让我学习。
“——先生、他告诉我、要我好好、睁开眼睛、看着——”
我，我们，学习的方法，非常单纯。
睁开眼睛。
然后，记录下，看到的事物，然后还原至大脑。
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所以大脑的全部机能，都被用于执行这一过程。
“——先生、他说了、他会让我看见、人类的本质——”
许婷婷，她对自己说，她会让自己看见，人性。
“——然后——”
然后——
陈圆圆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神中，某种脆弱的东西，刚刚诞生出来的东西，正在发光，正在摇曳着。
——那是她，今天夜里，刚刚学会的东西。
女孩知道。
她几乎没有关于过去的记忆。
只记住了，那个，自称许婷婷的女人。
她总是会隔着玻璃看着自己。
那一天，她擅自打开了，自己的盒子。
引着自己走到外面，她对自己说：
‘你需要有个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好呢？’
大脑，还处在‘空白’的自己，条件反射地回答：
‘你需要有个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好呢？’
她苦笑了。
她说，我已经有名字了，我就叫许婷婷呀~
于是，我，机械地回答道：
‘我已经有名字了——’
——我就叫许婷婷呀~
“——先生、他命令我、我的大脑无法、违抗他的、命令、总是有个声音、叫我顺从——”
——
——
——
女孩点点头，看起来，当初的实验，现在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了。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任慧，她看到陈圆圆和许婷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
不同于以往，她无言地看着许婷婷，然后又看向陈圆圆，脸上流露着苦恼的神情。
许婷婷理解了事情的状况。
女孩——许婷婷笑了。
她露出的笑容，就像是对待一个相识多年的友人。
这个笑容，让她显得礼貌。
——显得如此有魅力。
——如此直率认真。
——如此知性。
——如此迷人。
——如此开朗。
——如此雅儒。
——如此亲切。
——如此高洁。
——如此大方。
——如此灵性。
——如此温柔。
——如此风雅。
任慧吃惊了。
她说：
“我重新调查了你，许婷婷——不，你不是许婷婷。”
“怎么会呢？”
许婷婷柔和地笑着，反驳道：
“我就是许婷婷呀。”
“……你太让人吃惊了。”
任慧没有理会许婷婷的反驳，她说：
“虽然都是已经封掉了的，十年前的档案了，但是我还是调出来看了，档案上写着‘实验体三号的大脑在生物性质上缺失了情绪记忆体存储的功能’才对，为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如此丰富，让所有人都为其美丽而倾倒的女孩，任慧摇了摇头。
“就因为你的笑容，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搞错了，但是我调查了之后，发现自己没有弄错。”
任慧她已经不再优雅，疑惑和惊讶填满了她的脑海，她掷出了自己的疑问：
“实验体三号！为什么你能够微笑！？”
“因为我学会了。”
许婷婷平静地回答她。
任慧追问道：
“你使用了哪里的同步装置恢复的，这样的设施应该不会有——”
“你误会了。”
许婷婷摇了摇头，她突然有些调皮地说：
“这对你们来说，是不是十分有价值的资料？那么我想，既然我都提供这么有价值的情报了，我也可以提一些问题吧？”
不顾任慧提出反对，许婷婷质问道：
“你丝毫没有过问陈圆圆的事情，为何？”
任慧瞥了陈圆圆一眼，然后说：
“她还有问题。”
“嗯，这样啊。”
许婷婷点点头，她用理解了一切的语气，微笑着说：
“你们这么快就查到了陈立新先生死亡的真相了，之后你们要对这个女孩的记忆，重新进行处理对吧？”
“……过去，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许婷婷没有听漏任慧话语中的停顿。
她说：
“‘眼睛’。”
任慧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许婷婷接着说：
“‘觉醒’、‘魅力’、‘洞察’——这就是你们的主义吗？所以它的结果就是如此？”
“……那是，因为、那个——”
“其实你可以不用告诉我，我对你们的价值观，没有多少兴趣。”
打断了任慧带有稍许动摇，像是要找借口一般的话语，许婷婷继续着对话，她问道：
“——你提到，尘埃落定之时，就会放我走？那么现在呢？”
她的语调，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丝动摇，她问道：
“尘埃落定了吗？”
任慧的眼神变了。
“抱歉，”她说，“情况不一样了，我们需要请你再久留一会儿。”
“那位你们控制住的侦探呢？”
“无可奉告。”
许婷婷眯着眼睛，看着心神不定的任慧。
她突然，领悟了什么，然后她又露出了更加令人高兴的微笑。
她说：
“——你，调查了被封锁的十年前的档案，莫非你启用了较高的权限，进入了系统？”
“……是的，那又怎么了？”
即使现在，任慧冷静地回答了许婷婷的问题，许婷婷还是知道了她心神不定的理由。
她说：
“——那种做法，当然是有风险的对吧，比如——对了。”
她笑着，笑得像是个正在享受着美食的某个女性，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灿烂的笑容。
她说：
“——突然就被一个厉害的黑客，篡夺了管理员权限——之类的？”
任慧的表情没有变化。
“没有那回事。”她说。
不，那是谎言。
许婷婷能够看出她内心的不安。
——就像，就在不久前，任慧看出了许婷婷的内心想法一样。
许婷婷，学习了。
任慧她——
有着怎么样的人格；
有着怎么样的性格；
有着怎么样的灵魂；
有着怎么样的心灵；
许婷婷思考着：
这样的人格会有怎样的原则；
这样的性格会有怎样的情绪；
这样的灵魂会有怎样的思考；
这样的心灵会有怎样的举止。
许婷婷想到了，所谓情况的变化是指什么。
董永已经没事了。
诗人找到他了。
诗人黑入了教会的系统，已经没事了。
任慧打算离开了，在她关上门之前，许婷婷指着从刚才就瑟缩着，不敢说话的陈圆圆问道：
“这个孩子，你们不把她带出去吗？”
打算关上的门停顿了一下，但是任慧没有说话，她只是顿了一下。
然后，她继续用力，把门给关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