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最后的教宗（一）
尽管沿边大乱，神祗城内，似乎仍然一片祥和。唯一能让人感觉到战争开始的东西，只有每天城门口贴出的通报。毕竟，这里是内地。
丽蒂站在窗前，从这处寓所，已经可以看到巨树的顶盖，像一棵巨伞，似乎在保护着什么。
他还记得甘纳临走时说过，等他回来时，他们就可以恢复在净土的自由了。到时候，他们就会到各地去旅行。首先要到最近的地方——他的出生地：圣树去看看。
“那棵树很漂亮吧？”背后一个声音传来。
“光河爷爷。”
丽蒂回过头，光河则一直盯着窗外的巨树，眼神中满是沧桑。
“甘纳就是在那儿出生的······”
“嗯，我听他说过。”
光河依旧盯着那棵树，沉默了许久，又慢慢说道。
“我不知道他长了多久，他比我要老多了。”
“听人说过，这是净土世代守护的东西，这里有什么缘由吗？”
“我想是有的，但我并不知道。我们每个人都不知道。只是从小就被这样告诫，作为最基本的教义之一。我们的老师告诉我，那棵树下，有救我们的人所流的血，仅此而已。”
“可是······仅仅为了一个传说······我总觉得很奇怪？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你并没有说错。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这么想的。我是这样，他也是······”
······
“我是这样，你也是吧——光河。”夜瞳回忆着过去，不由得发问。醒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空洞无物。只有冰冷的水滴落地的声音。
“塔德复命······”回响在洞内摇动。他们终于出现了。
夜瞳打起精神来，尽量掩饰自己的虚弱。
他望向密宫的洞口，两人已经走了进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夜瞳问甘纳。
“嗯，已经恢复了，晚上也不会做噩梦了，谢教宗大人。”
“接下来的事，拜托你了。”夜瞳郑重地说道。
“我需要做些什么？”虽然说灵子和古卷在一起可能会有提示，但什么提示？怎么提示？提示什么？最重要的是······一切只是可能？
“塔德先出去，守在宫门外面，以防万一。甘纳先到灵坛上来。”夜瞳的语气依然很平稳。
塔德转身出宫，甘纳抬头向上方望去。从他这里到教宗旁边的灵坛，是一大段台阶，坡度很陡，也很长。
甘纳一步一步地走上去，不时打量着周围······虽然叫作密宫，但除了这段长台阶，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灵坛，再也没有一点人工的痕迹。似乎这处洞穴是浑然天成的。台阶两侧只有钟乳石，时而从上面伸出，时而从下面伸出，都是锥形的。上面的尖部不时会滴下水珠，然后响起一阵圆润的波声，再加上底部雾气浓重，让人感觉这台阶的两旁似乎是河流，但这不可能，从宫门进来之后，整个洞内都是封闭的，不可能会有流水呀？虽然知道这里不是用常识可以判断的，但心里仍会有疑问。
最主要的是，每向上迈出一步，甘纳都会觉得有些发飘，这使他很不安。
洞内的唯一光源，就是灵坛。灵坛上方的古卷散发着耀眼的蓝光，照亮洞内的一切。灵坛旁边还有一盏小灯，甘纳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他有什么用？
终于迈出最后一步，走上了台阶。看到夜瞳盘膝而坐的样子，甘纳有些不安的心放了下来······看来他还没有怀疑自己。
夜瞳指了指灵坛上方——“走上去吧。”
甘纳顺着夜瞳所指的方向，跨过最后一段台阶，走上灵坛。现在······他与古卷近在咫尺。甘纳直直地盯着古卷。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就到这儿，不要往前走了。”夜瞳提醒道。
甘纳的脚停在半空中，听他一说才发现，这个灵坛竟然只有一半儿？！不，不到一半！只有七分之一！也就是他站的这一小块儿。其余的地方都是空的！六盏已经熄灭的小灯和刚才看到的那盏亮着的小灯一模一样，它们悬浮在虚空之中。这七盏灯构成的正七边形，缺了六块，只有甘纳脚下踩着的一块还在。古卷就停在上方。
甘纳惊吓之余，不由得往下瞅了一眼。这一瞅，他差点儿栽了下去。
这处山洞到这里已经整个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无底无边的黑暗，四周的钟乳石，山体，石壁，到这里完全消失不见，上面也是，下面也是。唯一能给人视觉着点的地方，就是下方那团血红色的漩涡，浮游伸展，样子颇为瘆人。
这股黑暗，让甘纳想起了自己体内的那个地方。这个血红色的漩涡之中，仿佛又能听见火焰的噼剥作响，和婴儿的哀嚎······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摩耶度，受历代教宗的监视。他是翼灵族图腾的核心。是隔在彼岸和此岸之间的东西。”夜瞳看到甘纳一动不动，似乎怔住了，便这样解释道。
但夜瞳知道的也仅是如此。三系长老掌握着自由出入此岸（现在、过去、未来）、彼岸（静灵，又叫灵界）的钥匙。身兼维护平衡的重任。可椎体的核心却无法掌控，这个核心，便是由历代教宗掌控的。夜瞳也不知道，为什么彼岸与此岸之间，夹着这么一个瘆人的东西，简直就像······简直就像一个‘三棱锥式’的牢笼，封住了什么不祥之物一样。而教宗的责任，就是监视这个血红色的不祥之物。可历代的遗训却是——这血红色的漩涡，也是翼灵族不能抛弃的一部分。他应该和图腾一样铭记。
【翼灵族的图腾是一个倒置、镂空的三棱锥体。顶面三个角分别涂有“红”、“白”、“蓝”三色，以指代“过去”、“现在”、“未来”，而底部的一角是一个占椎体大部分的“水晶球”，以代表那万物之源与万物之终，亦既那团涌动着的“消息”。至于联结这4个顶点的六条楞，就象征着“轮回道”。因此，灵界（底部‘水晶球’：静灵 + 六条楞：轮回道）又称为“彼岸”，而“此岸”所指，也并不只是现世，还有与之并立的过去与将来。现实、过去、未来三者之间的轮回道，又称为“死魄界”~~~~~~参见第六节：前因】
“现在，伸出手，翻开古卷吧。”夜瞳说道。
“不是说只有先知才能？！”甘纳有些吃惊。
“你是灵子，是先知死前分离出的一部分。”夜瞳说出了真相。
“我？是先知的一部分！”
“之前害怕你体内的那个东西，不敢轻易透露，现在时机到了，你也应该知道了。”夜瞳说。
“先知留下你，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情况。也就是他仍未出现的情况。我想，灵子异变的当晚，应该就是先知本应该降临的时间。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出现，所以你才接下了这个使命吧。”
“······”甘纳一阵默然。
“但就像我说过的，你既可能找到先知的转世，也可能引来那个不祥之物的转世。”夜瞳指了指那团血红色的漩涡。
“你虽然是神的灵魂，可神的另一半，即是恶魔。因此，你是一个极大的未知数。”
“所以，为了净土的安全，你要抹杀我的存在。”甘纳补充道。
“······”夜瞳陷入沉默。
“一切都过去了，您的选择是对的，不必自责。现在的选择，您也依然是对的。”甘纳说得格外轻松。
话音一落，甘纳伸出手。古卷突然放出更耀眼的光，随后缓缓落到他的手上。
甘纳翻开古卷，静静地看。夜瞳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很希望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可奇怪的是······甘纳面无表情。
“怎么样？”夜瞳问道。
甘纳瞬间晕倒了。
夜瞳慌忙上前，连声呼叫，可无济于事。
理一理眼前的局势，夜瞳心急如焚。现在的甘纳，仍然是个极大的未知数。从一开始打算利用这个孩子时，夜瞳就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的。现在，虽然输赢未分，但他已经没时间了。
“塔德——”夜瞳喊道。
“在！”洞外传来塔德的回应。
“甘纳没了意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但我们已经没时间了。界城在暴乱诸城中受损最严重，且六战魂都在那里，我们也该参战了。”
夜瞳背起甘纳，飞出洞口，封印了宫门。
“那这孩子？”塔德问道。
“他必须和我们在一起。我们都不知道他醒来之后究竟会做出什么。只有你我可以应付他了。”
“塔德知道了。”
“我们该走了。”说罢，夜瞳背着甘纳，飞出洞外。塔德回头确认了一下洞口，见无大碍，也飞了出去。
······
密宫之内，依旧是一片宁静，只是偶尔有水滴的声音。台阶两侧云雾缭绕，不可辨状。钟乳石犬牙交错，略显狰狞。灵坛之上，古卷已经回到原位。
越过灵坛，那团血红色的漩涡似乎也格外的安静，没有什么异动。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那盏唯一亮着的魂灯，扑闪扑闪地闪烁着的蓝光，忽而缩成豆粒儿大小。随后跳动了几下——熄灭了。
最后的一块灵坛消失不见了。古卷似乎失去了支撑，慢悠悠地坠落于虚空，掉进了那团血红色的漩涡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