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卡文陷入沉思，大学士推了推戴在鼻梁上的瑷珲，继续道：
“卡文先生，为了留下纺织工人，您为他们涨了工资，如此，您的布匹一定会涨价对吧？可这样的话您怎么和市面上的其他布匹竞争呢？”
卡文没再答言。他没有反驳大学士诸如“我涨了工资，其他纺织厂主也该涨工资才对，因此为了有足够的利润他们也得涨价”这类的话，因为他明白，世界上不是每一个国家都是波西亚。有些地方完全可以使用奴隶来当工人，这是波西亚帝国不具有的优势。
以卡文的思路，他已经想出了几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方法。
要么拼命压榨纺织工人，同时让皇帝陛下给自耕农课重税，或者用其他方法比如土地兼并让农民无地可种不得不进工厂。
要么，就说服皇帝陛下，打出去，哪个国家和地区敢织布，就去把他们国家打个稀巴烂，然后波西亚商人狂暴轰入，让这个地方的纺织业永世不得翻身。
或者通过各种手段把竞争对手逼破产从而垄断这一行业，反正他已经活了几百年，而且还能再活几百年，什么样的竞争对手不能被他熬死？
然而，以卡文几百岁的阅历，他很快意识到这些方法的风险。第一种会加大民众负担，一旦人们不能承受，轻则滋生犯罪，重则政局动荡叛军蜂起。
第二种要求军事冒险，能打赢就是胜利，还能以战养战迅速扩大战果，可问题是……天下谁能保证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呢？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种虽然是卡文拿手的，但正因为拿手，才知晓这之中多么不容易。
与大学士的一番攀谈，让卡文发现自己的财富里不稳定的地方。而他讨厌不稳定。
恰逢钟声响起，大学士从石椅上起立，整理了一下学士袍后，昂起下巴，与卡文握了握手，道：“抱歉，卡文先生，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忙，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与大学士握手后，卡文摘下帽子表示自己的尊敬。
“失陪了，殿下。”大学士向琳娜行礼道。
“再见，老师。”琳娜微微屈膝，然后对斯通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要紧事去做吗？”
“有啊。”斯通立马回答道，“去找厨房女仆谈个恋爱再滚个床单，花你舅舅资助给我的钱养私生子。”
“滚！”琳娜拍了一下斯通的背，亲王嬉皮笑脸地离开了。
卡文尴尬地说道：“亲王殿下真是风流啊。”
风流一词让琳娜想起了在黑塔脚下的那次三人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她很快从不良情绪里挣脱出来，挽着卡文的胳膊，与这位优雅的吸血鬼在御花园里散步。
她与卡文聊了聊天气和生意，最后道：“卡文先生，你有没有靠得住的心腹？”
卡文说道：“我没有任何心腹。不过，殿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一定帮殿下办妥。”
“我要你的这位心腹出小半年差。我要他带一封信去多洛克河流域。”琳娜不顾卡文的否定继续说道。
“去找萨古拉吗？”卡文的情报出人意料的灵通。
“你怎么知道？”琳娜好奇地问道。
“我宁可相信黑骑士是萨古拉那样的千年老妖的杰作，也不相信是您的研究成果。”卡文说道，“如果黑骑士真的是您独自研发出来的……要我说，斯芬克斯都不配给您提鞋，殿下。”
“很准确的判断。萨古拉确实在死灵傀儡术上启发了我。”琳娜说道，“说他是我在死灵魔法这一领域的引路人也不为过。”
“殿下真是魅力非凡，居然能和萨古拉那样强大的死灵法师结下善缘。”卡文恭维道，不过随即作难起来，“只是，此去多罗克河流域几千公里海路，路上各种妖魔匪盗横行……”
“我的父亲，我是指乔卡斯塔，不是养父查理，最近正在普斯南省和当地贵族死磕。不过，我知道他正准备再训练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如果卡文你能早做准备拿下这份订单……”
有这个消息就够了。三千人的军队，一人一件胸甲和头盔就是十万盾的订单了。更别说还有长矛魔铳军服大炮等武器装备了。
卡文立刻说道：“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了这位信使，琳娜就能与萨古拉搭上线。如果这位死灵魔法领域的宗师级人物能再提点她几句，无疑会极大地促进她的修为。
“好啦，别这么认真好不好，我知道你的忠心。”琳娜将左手盖在卡文的挽着她的手上，“哦，对了，你是不是在和雅儿洁谈恋爱？”
“有这么明显吗？”卡文皱着每眉头说道，“还是雅儿洁都告诉您了？”
“是我猜的。雅儿洁口风很严。只是我觉得吧，雅儿洁不是那种守身如玉的姑娘……”
琳娜话还没说完，卡文就笑喷了，他道歉道：“抱歉，殿下，您管一个两百岁的老巫婆叫‘姑娘’？”
琳娜白了他一眼，道：“她行事像姑娘，看上去像姑娘，那不就是姑娘？还有，编排女士的年龄很不礼貌。”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卡文立刻道歉。
“总之就是，雅儿洁在我身边干活时没有表现出对任何男人的兴趣。我都要怀疑她是蕾丝边了。”琳娜说道。
“其实吧，殿下，雅儿洁她……她真是双性恋。”卡文继续说道。
这个爆料让琳娜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寒噤。
话说雅儿洁可是有着潜入她的寝宫的本事啊！天晓得她多少次在琳娜的床边端详她？
倒不是琳娜不喜欢女孩子，她的取向多少有些轻微的蕾丝边，经常和佐雅海伦娜做出比较亲热的举动，但雅儿洁么……她总会在心里思考个人卫生和疾病传播的问题，因此很难对雅儿洁有兴致。
见琳娜一副后怕的模样，卡文笑了。
琳娜用胳膊肘顶了一下他，道：“太过分了这玩笑开的。”
“真不是玩笑，殿下。其他女孩想邀请雅儿洁陪床恐怕很困难，但您是死灵法师，没问题的。而且雅儿洁对您十分崇拜，绝对有求必应。”卡文继续笑着。
琳娜装作赌气地模样，扭头不看他，片刻后，她又继续八卦起来，问道：“你们血族都喜欢找血族作为床伴吗？”
“我其实无所谓的。”卡文说道，“生冷不忌。”说话间，他突然一扭头，将脸与琳娜贴得特别近，道：“如果殿下能赏脸去我的府邸游玩——”
琳娜被吓了一跳，随即笑得向后仰去，然后恢复过来，道：“你这么快就在爱芬堡买房子了？”
“我一百年前就买下了那栋庄园。”卡文道。
琳娜：……
不过琳娜这么一打岔，这个问题被一笔带过了。
随即，她又在其他问题上产生了浓厚兴趣。“活人和血族的女子滋味一样吗？”她问。
“殿下，您问得这些问题是不是太……奔放一点了？我们才认识了不到一个月，您表现得就像认识了一百年一样。”卡文有些不适应地说道。
“我就是好奇心比较重而已，你要是不想回答的话，就算了吧。”
两人沉默着走出十多米，卡文就像自述回忆那样开始自言自语：
“活人女子，我可以清楚地感到她的脉搏，她的血液流速，特别是她躺在我身边时，我甚至能通过她的脉搏感受到她的心境。抱着她，暖乎乎的，身上有汗水的气味，而且很敏感……很美妙，对吧？”
“嗯。”琳娜点头答应表示自己在听。
“血族女子则恰好相反。我先声明一点嗷，我喜欢像雅儿洁这样保养的好的，那些皮肤起皱纹甚至腐烂，浑身散发着臭气的家伙和我可不是一个物种。”
“人类也有这样的邋遢鬼嘛。”琳娜笑着表示理解。
“刚刚说到哪里了？”卡文问道。
“血族女子刚刚相反……”琳娜回答。
“啊我想起来了。比如雅儿洁，因为她冰凉的躯体，抱着她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真奇怪，完全理解不了你的看法。，但你一说沁人心脾，我就有点想立刻抱抱雅儿洁。”
“殿下，您抱我也能体会到沁人心脾。”
“你有没有让年轻女孩怀上你的孩子呢？”
琳娜的话好像戳中卡文的痛点，他立刻窘迫起来，想编些谎话，但没有成功，最后瞬间泄气，道：“我尝试了许久，但没有成功。”
琳娜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道：“也许你以后能在我的宫廷里当值。”
“非常荣幸。”
“除了沁人心脾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有的。”
卡文对琳娜几乎是知无不言。他知道这样做不太对，但他就是忍不住说些话来讨她欢心。
“耳鬓厮磨，彼此眼神汇聚时，有那么一瞬间，仿佛与对方的灵魂碰撞出火花，这是活人女子无法体验到的。”
就是这个！与灵魂碰撞出火花。也许这是祖先禁制很好的一个切入点？
“好了，谢谢你能陪我走到这里，卡文先生。我累了，回去歇息了。”
琳娜松开卡文的胳膊，走进皇宫里。
卡文看着琳娜的背影，琢磨着刚才的对话——这是一种勾引吗？他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