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阿尔杰特想了想，非常诚实的回答。
“那是什么？”淇洛皱起了眉头，身体不自觉得往前倾。
“这个真的不好解释……话说您来是不是想把棘带回去？”阿尔杰特看自己快要被逼到死胡同了，于是就换了话题。
“你把棘怎么样了！”淇洛一听到“棘”这个词直接站了起来，质问阿尔杰特。
“她不在我这里。”阿尔杰特直截了当地回答。
“你撒谎。”按照淇洛的脾气，他应该去扯阿尔杰特衣领了，但他也没有愚蠢到忘了跟自己讲话的人是什么身份，所以只是低低的吼了一句。
“我没撒谎，她不在我这里。”阿尔杰特看着淇洛的眼睛，坚定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不要骗我，你是党首，你下面的人不知道她在哪里还情有可原，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一手操控的，你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淇洛理直气壮的反问道
“请原谅，关于这种事情我无可奉告。”阿尔杰特把手一摊，回答。
“那还有什么可谈的。”淇洛冷笑一声，转身就想走，阿尔杰特叫住了他。
“您也知道您现在想离开是肯定出不去的，所以请您先不要着急，我们两个人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争取把事情解决，行不行？”
淇洛觉得阿尔杰特讲的有道理，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便礼节性地道了歉，重新坐在椅子上。
“您说，怎么解决吧。”淇洛问，他重新开始使用敬语。
“我希望您可以，暂时放弃一下那位小妹妹。我知道这样会让您心里面很难过，您会觉得是自己害了她。但实际上那孩子，您也不是不知道，早已经没救了。虽然说过不了多久PMB-Σ应该就会上市，但恐怕她等不到那个时候。”阿尔杰特讲几句，稍微停顿一下，估摸着淇洛能够接受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淇洛一方面对阿尔杰特采取这种十分人性化的表达方式感到敬佩，另一方面又对这位虽然外表怎么也挑不出毛病但还是干出心狠手辣的事来的自由党党首感到厌恶。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如果眼前这人的温和全是装出来的话，淇洛也摸不清楚他到底城府有多深了。
“但是，哪怕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她的，我是个医生。”淇洛客客气气地反驳对手。
“我知道您是个医生，还信教，为人谦和，所以叫手下人对您客气点，不要伤着您的身体。可我居然没有想到的是，您还会杀人，而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阿尔杰特用毫无感**彩的平和声调说，但他的话正刺到了淇洛的痛处。
淇洛一开始不想杀人。面对自由党成员，他只是想把那帮人打昏过去就算了，只要那些人不妨碍自己，自己也不去招惹他们。可是真的打起来的时候，只要淇洛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他就想不了那么多了。枪是魔鬼。尤其是当淇洛手握着这种东西的时候，一种野蛮的嗜血冲动挣脱束缚充溢他的大脑，使他感到一阵眩晕，以至于完全无法思考。这与他在弗洛朗丹俱乐部赢钱的感受是何其相似的，也是撒旦在他的耳边低语，让自己渐趋沉沦。还好赌场的票是一次性的，枪的保险栓也不是总能拉得开，上帝还是在他快要掉进悬崖的时候将他救上来了。
但淇洛又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必在阿尔杰特面前有卑劣感，要论起杀人来，还有什么比军队和黑帮杀的人更多呢？于是他眉毛一挑，反击道：
“我杀的都是想要我命的人，你们则是滥杀无辜。”
“没想到您居然把自己跟我们这些人比，我们是早就被上帝和世俗礼教抛弃的可怜人。”阿尔杰特回答。
淇洛还想接着阿尔杰特的话跟他辩下去，却发现对方只是在拖延时间，把话题扯的越来越远，便强行将已经涌上喉咙的辞藻咽回去，换了一句话：
“阿尔杰特先生，我们在这里讨论信仰与救赎毫无意义，我只是想问您到底讲棘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及我怎样做才能救她。我想告诉您的是，我得罪了医院的领导，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得好。”阿尔杰特用手指轻扣着桌面，“但请原谅我还是那句话，您还是放弃她吧。至于退路，我们会为您安排的。您依旧是中心医院的实习医生，不会受到任何处分，您看怎么样？”
“我将你们自由党闹得一塌糊涂，您肯定是想除我而后快吧。况且，我已经上过您一次当了，不要指望我再上第二次。”淇洛的话说得非常尖刻，可这位自由党的领袖却依旧和颜悦色，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快。
“您是信不过自由党吗？您可以参观一下寒舍，若是自由党没有一定的势力，也不好向伯爵讨宅子。抑或是您依旧对那三万块钱耿耿于怀？如果我得到的情报没有错的话，您是不是……”说到这里，阿尔杰特打住了，他想淇洛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就没必要把下面可能会损伤淇洛自尊心的话说出去。
淇洛很尴尬。阿尔杰特说话很温和，而且句句都掌握分寸，但还是让淇洛听起来很不是滋味。反观自己对自由党的仇恨，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棘，这个理由是冠冕堂皇的；还有一方面是为了那三万块钱，或者说为了被哈姆打击了无数遍的自负，这个理由不被淇洛承认，却一直闷在他的心中，现在又被阿尔杰特挑了出来。
“我不管，反正我不会放弃。今天我就赖在您这儿不走了。”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抵挡的淇洛干脆文明地撒起泼来，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淇洛先生，希望您能成熟起来，全面地看待整个事件。有些事情是上帝的游戏，我们真的无法改变，所以请您回府吧。”阿尔杰特用长者的口气劝道，不知为什么让淇洛想起了自己的导师强卢卡。
但淇洛没有动，他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
“淇洛先生，请您回府吧。我不想和您动武。”看到淇洛这么倔，阿尔杰特的表情显得十分为难。他是诚心不想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和淇洛打一场，他不忍伤到这个小伙子，但现在看来这是无法避免的。
“对不起，我不能回去。”淇洛声明了自己的立场。
“好吧。”阿尔杰特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写字桌，伸手指着房间里摆放的那两具铠甲问淇洛，“请您从中选一个武器。”
淇洛刚进来的时候以为那两具铠甲不过是装饰品，可听阿尔杰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它们是真的。他走上前去看了看其中一具手里拿着的阔剑，又看了看另一具手里拿着的长矛，两者都没有开刃。最终，淇洛选择了长矛。他将矛头拧了下来，变成一根铁棍，在手里试了一下，感觉挺称手，便对阿尔杰特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我就选择这把阔剑了。”阿尔杰特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铠甲的手指掰开，取出了那把看起来就很沉的阔剑，双手将它拄在地上。
“就在这里吗？”淇洛问，阿尔杰特办公室的陈设太漂亮了，他也怕打起来会把这些价值连城的装饰品们搞坏。
“就在这里吧，我叫手下人把值钱的东西拿走就是。”说着，阿尔杰特拉了一下电铃，来了好几位强壮的自由党成员，将那些花瓶啊、地球仪啊、雕塑啊该推的推该拉的拉，很快就让出一片不小的空地来。
“开始吧。”见自己和淇洛都做好了战斗准备，阿尔杰特发令道。淇洛听了令，抡起铁棍就向阿尔杰特砸了过去，半路上被阿尔杰特的阔剑狠狠地挡住了。淇洛使出全身的力量将铁棍向前推，两种兵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零星的可以看到一些火花。阿尔杰特逆着淇洛用力的方向劈砍下去，脚上交替变换了步法。淇洛的力气比不过阿尔杰特，一时落了下风，于是他将两手猛地往回缩，将对方和自己同时弹开。
这一回合没分输赢，但阿尔杰特脚下的重心是稳稳的，淇洛向后试探了好几下才重新找准自己的重心。淇洛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体力真的不行了，现在基本依靠斗志来维持整个身体。不过为了棘，就拼这么一回吧，这是最后的敌人了，只要赢了他，后面的事情就好说了。想到这个，他快速调整状态，瞄准阿尔杰特的脚腕处扫过去。
没成想阿尔杰特的反应特别快，没等到对手击中目标，就将腿快速的撤回，然后将剑自上而下劈砍下来，直奔淇洛的咽喉，但在剑尖点触少年柔软的脖颈那一刹那，突然间停了下来，阿尔杰特心中一阵疼痛，他下不了手。淇洛趁这个机会下腰躲避，向后翻了个跟头，跳出了对手的攻击范围。
“您怎么下不了手？她到底是谁？您为什么那么在意她？”淇洛看阿尔杰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便学着哈姆的手段逗他生气。
然而我们善良的淇洛撩拨他人怒火的水平也实在是差了点，或者说对方能很好的把控自己的情绪。阿尔杰特苦笑一声，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冲着淇洛的上身劈砍，淇洛见对方的破绽露了出来，前脚向前一滑，棍棒顺着身体前冲的态势就向前过去。阿尔杰特猛地侧身躲过，手上换了姿势，用没开刃的剑锋猛力地击打淇洛的手，淇洛毫无防备，只觉得手上突然间一阵酸麻，接着伴随着清脆的“当啷”声，棍子就掉在了地上，弹了一下，最终滚到了窗台下面。
阿尔杰特用冰凉的剑身贴着淇洛的脸，劝道：“淇洛先生，您回去吧。”
“我打赌您下不了手。”因为剑没有开刃，淇洛并不害怕。
“那我就打到您愿意回去为止。”淇洛本以为阿尔杰特要砍下来，都已经做好了躲避的准备，然而对方却礼貌地将剑收了回来，用眼睛瞟了一下那根棍子。
淇洛不明白阿尔杰特是什么意思，没有动。
阿尔杰特叹口气，自己走过去弯下腰把那根棍子捡起来，再还给淇洛。
淇洛感觉到有点羞耻，但还是接过了棍子，很快重新进入战斗状态。他将身体的重心下沉，后手上抬，对准阿尔杰特拿剑的手臂劈过去。阿尔杰特两手一转，用剑柄将淇洛的攻击打了回去。一击不成的淇洛准备使出他的怪招了，只见他突然放开一只手，握成拳头击打阿尔杰特手腕内部。
虽然用的是不太灵敏的阔剑，但阿尔杰特的防御却如同一张大网般，他把剑身转了个角度，冲着淇洛的手劈过去，淇洛这边连忙护住自己的手，转而用另只握住棍子的手击打阿尔杰特的头部。阿尔杰特把头一低躲开了，一边剑身粘着淇洛的手，一直向淇洛的肩膀滑过去。动作太开的淇洛有点自顾不暇了，根本没有躲避，阿尔的手腕轻轻上提，阔剑重重地砸到了淇洛的头颅。
淇洛感觉到头部一阵疼痛，眼前有些花了，阿尔杰特这回可没有不忍心下手，趁这个时候用剑刃敲打淇洛的腿。淇洛腿一软，整个人摊在了地上。阿尔杰特蹲下来，把剑柄对准淇洛的后脑勺，他的手在颤抖。
“您回去吧，淇洛先生。”阿尔杰特看着淇洛的脸，紧紧地咬住嘴唇，手抖得更加明显了。
“我还……我还……没有输呢……”淇洛说着，居然吃力地爬了起来。这里的地板不同于那个擂台，摔在上面的感受就像是要把骨架子震裂一样，尖锐的疼痛压迫淇洛的神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输，自己已经打到这里了，一个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反正自己已经杀过人了，席德佳嬷嬷肯定不会原谅自己这个逆子。医院还有大学就随便他们了，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朋友，导师强卢卡少了自己也少了一个负担。自己现在从地球消失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对，就这样，淇洛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死未卜的棘现在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药物可以疗病，但不可以救人；医生可以救人，但救不了自己。
“对不起。”阿尔杰特将阔剑高高地举过头顶，闭上眼睛，将头扭到了一边，接着，冲着淇洛的脑门重重地砸了下去。淇洛只感觉到脑门发麻，眼前一黑，意识如同风一样飘散开来，他的身体“轰隆”一声倒地，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
阿尔杰特始终没有敢再看淇洛，他转过身来吩咐手下人将那个少年抬走，接着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