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传说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转天中午休息，温晴朗一边嚼着依旧让他不忍回忆那生物生前模样的烤肉一边对着夏尹道。
“嗯？”夏尹正努力拉着尤岚不让他去找蛇吃。
“翼人目前我们已知的是3种，从最开始的有翅膀的肉球变成第三种，已经基本有了人的外形。”温晴朗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我在想，最后他们会不会变成人形，真正人类的模样。”
“……所以呢？”夏尹不明白说这个有何意义。
“昨天，啊不，今天凌晨进入我们营地的，是一种名为血藤的植物，一般不会长到那么大，撑死了手指粗细，而且只会依附于树上，捕食昆虫和鸟类等小型生物，绝对不会吃人。而且昨天巡视过，营地周围什么有威胁的生物都没有。”
“你怀疑是人为的？”
“人应该不会，我觉得有可能是进化为人的翼人类生物干的，而这生物应该就在咱们的队伍里。”温晴朗压低了声音。
夏尹看着温晴朗，连尤岚已经蹿出去了都没注意，半晌他道：“一直听说你是一个脑洞大开的人，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为什么你不会认为血藤的变异只是巧合呢？”
“只是因为我并不习惯用巧合那样的词语来安慰自己，我喜欢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温晴朗十分顺溜地回答道。
“那不管怎么说，觉得翼人之类的生物可以变成人也有点太扯了……”夏尹有些犹豫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们的祖先也是单细胞生物，甚至我认为动植物曾经共有一个祖先。”温晴朗非常认真地回答。
“……好吧，关于你的猜测先不要声张，等回去你写一份报告给莱拉吧……”夏尹觉得自己居然无言以对。
“最坏的结果我们会团灭啊。”温晴朗道。
夏尹无话可说了。那你要我怎样啊。
“话说，尤岚刚刚跑了哦。”温晴朗提醒道。
夏尹有些怨念地盯着温晴朗，似乎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说。
“……你和尤岚，是怎么认识的？”温晴朗也是闲着无聊，就坐下来打算跟夏尹谈谈人生。毕竟像尤岚这种极品，实在是让人好奇来源。况且在夏尹不在都市的时候海利都不敢把尤岚留在都市，可想而知他是恐怖到了什么地步。而只要夏尹在，就不会有人担心尤岚会发狂。这着实令人好奇。
“……也没有什么，小时候去过一次第二都市，曾经见过，再见就是他逃亡来这里的时候了。”夏尹到也不是避讳，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可说的。然后他想了想，回敬温晴朗，“你和73是怎么认识的？”
温晴朗实话实说：“在学校。”
儿时在战场，应该不算认识吧？嗯，就当不算吧……
温晴朗安静地坐了一会，瞥见了一边跟溯烛搭话的丽萨，没来由地心里一阵心悸。
丽萨会不会也发现了什么？丽萨可信吗？可以告诉丽萨吗？73就是溯烛。
温晴朗虽然想要相信，但是直觉告诉他，溯烛并不是因为所谓的他是类人他要为人类战斗才过了三年重回众人的视线 。
因为，溯烛不是一直想要离开吗？他不是应该厌恶这个华丽的鸟笼都市的吗？
温晴朗觉得内心有些焦躁，于是站起身，顺嘴问道：“你就不怕哪天被尤岚反咬一口？”
“尤岚曾经想过要杀了我。”夏尹的语气不像玩笑。
“这就是传说中'我爱你所以我要杀了你'的病娇？后来呢？”温晴朗的语气半开玩笑。
“他没下手。”夏尹的语气带笑。
“哦。”温晴朗应了一声，向丽萨和溯烛的方向走去。
夏尹望着温晴朗的背影，暗自舒了一口气。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面前的温晴朗不再是他们所认识的温晴朗。他变得陌生而冷漠。
温晴朗，你到底是谁？
一边探出了一双冰冷的手，揽住了夏尹的脖子，随之而来的是尤岚懒懒的声线：“到了海边，吃鱼怎么样？”
夏尹只有叹气：“到时候再说吧。”
天知道到时候是他们吃鱼还是鱼吃他们。
一边的夏尹已经开始招呼士兵整理东西了，温晴朗也整理了一下，这差不多是最后一次整理，没有用的都尽量抛弃，下午应该就会到达北海了，到时候再看情况决定是马上执行任务还是先整理已知资料，然后明天一早执行。
溯烛这时候走了过来，低声询问：“你是不是曾经猜测，亚特兰蒂斯也许生活的都是人鱼？”
温晴朗点头，看见溯烛完好的队服愣了一下：“唉你衣服不是破了？”
“我睡觉时只穿了背心。”溯烛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温晴朗纠结，“刚刚丽萨跟我说，她听说有一次一个侦察员回来报告说在北海中发现了岛屿，但过了几天都市再派人查看的时候，海面上什么都没有。”
“哈？亚特兰蒂斯什么时候变成格雷姆岛了？还带潜水上浮的？”温晴朗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个发现岛屿的侦查员，就是这个时间段去的北海。虽然这个时间并不是寻常侦查员来的时间，但是当时因为有异常所以那年多派了一次侦查员。”溯烛道。
温晴朗好奇地问：“那个侦查员后来怎么了？”
“……被停职处分了，三个月……”
……
海洋是什么样的呢？
映照着蓝天白云，世间最清澈透亮的颜色的海洋，温晴朗只在画本中见过。
浅层的清澈透亮，深层的幽暗寂静，每一点都吸引着无知的人们步向深渊。
当终于来到北海海边，温晴朗惊讶于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里没有被人类污染了的痕迹，美丽得不真实。
这是一个美丽得不真实的地狱。温晴朗这么想着，摇着头。
“传说人鱼和独角兽是亚特兰蒂斯的人民创造的产物。”溯烛的声音低低的。
“独角兽？那种生物……应该没有在历史上出现过。”温晴朗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画本里独角兽的模样。
“即便真的有，也早就被淘汰了。它们是食草生物，却长着美丽的皮毛和角，会成为众多食肉生物的目标。而且，如果真的是人造的生物，离开人原本就很难活下来。”溯烛看着远方，眯起眼睛。
“喂喂，你们两个，别聊了，保持警惕！”夏尹拍拍两个人的肩膀，“怎么你们也看呆了？确实这里是很美，但是小心不要被坐在岩石上的美女拖下水。有看见人鱼吗？”
“没有……按理说这个时间段，人鱼喜欢在浅海段活动。”温晴朗皱着眉，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嗯。保持警惕，我不希望回去以后因为人死得太多被莱拉老大抹了脖子。”夏尹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看来他心理也没底啊……
温晴朗转头，看见有不少人已经看着大海发起了呆，似乎全然忘了凌晨时分死去的8个战友，就是这么安详地走的。夏尹很直接地走了过去一人后脑拍了一下。嘴里说着保持警惕云云。
所有人在附近巡视了几遍，却发现一只人鱼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奇了怪了，往常侦察员这个时间来的时候人鱼都在石头上沙滩上坐着呢，侦查员也从来都不敢靠近。”丁伊看着空无一物的海面和沙滩嘀咕着。
“卡美拉。”解影突然道。他像溯烛一样看着远方的海面。
“你说什么？”温晴朗注意到了解影使用的词汇。
“传说里海洋之神的子民运用基因工程创生半人半兽的卡美拉。人鱼就是其中一种。”解影转过头看着温晴朗，眼睛里有海浪翻滚，“柏拉图在旧历2000年前述说的这个岛屿，没有人能提出有力的证据证明亚特兰蒂斯确实存在过。因为亚特兰蒂斯消失在一场火山爆发的大地震及洪水之后，亚特兰蒂斯在顷刻之间便永远沉入了海底。根据柏拉图的记述，由于亚特兰蒂斯的文明程度极高，国势富强，渐渐社会开始腐化，贪财好富，利欲熏心。遂发动征服世界的战争。但遇到强悍的雅典士兵便吃了败仗。亚特兰蒂斯这种背弃上帝眷顾的行为，导致天神震怒，因而唤起大自然的力量，消灭了这个罪恶之岛。”
温晴朗点头，他听说过这个传说。
“毁灭亚特兰蒂斯的不是天神的愤怒，是人鱼唤来了灾难。”解影说着，与温晴朗擦肩而过，“作为最像人的物种，他们继承了人的智慧。当数量达到一定地步，就会产生集智，这是无法避免的，除非像管理类人一样，可是那时候的人们已经堕落了，没有人会想到这一步。小子，你的论文可以改一改了。”
温晴朗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说实话他跟解影不是很熟，也就认识的时间早了点，而且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解影对这个还有研究的。况且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最主要的是，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现在想那些飘渺的传说可没有用，过来想想下一步干什么吧。”夏尹拍拍温晴朗的肩膀，把他扯回了人群里。
也是，这次的任务说实话是很危险的，总是思考这些也没有用。
“咱们这次的主要目的，说白了就是捕捉人鱼，并且尽可能地更多地了解人鱼。他们的起源，习性，很多都还是未知。”夏尹提高了声音，“在附近的海域搜索，一旦有情况马上汇报，注意安全！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送命！”
解影突然举起了手，他似乎是懒得喊报告。好在夏尹看见了，温晴朗表示当时夏尹的表情简直可以做成表情包了。
“解影，怎么了？”
“海里，有岛屿。”解影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氛围。
半晌无数人哄笑开来。
“喂，海里哪有岛，我们怎么没看见？”
“大哥，你出现幻觉了？”
无数个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人头疼。成天在生死线上战斗，这帮人有时候粗犷惯了，声线也粗，真心有点像噪音。
解影无奈地摇头，看着一边拿着望远镜的丁伊。
丁伊的脸虽然大部分被望远镜遮住了，但是也可以看出下半张脸的表情非常精彩。
“真的有……感觉岛边非常规整……规整得不像自然岛屿。”丁伊断断续续道。
人群再一次安静了。
“怎么办？”丁伊求助般看向夏尹。
夏尹低着头，第一次觉得队长什么的真心不好当。
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责任都要一人扛。
“我们不可能空着手回去，最起码对不起我们死去的战友。”夏尹缓慢地说，“而现在我们发现了人鱼的异常，所以我们要调查。”
“我们需要人在远处的林子里警备，看好马匹。马很多，40匹，少说也要留8个人，万一人鱼上岸，随时做好撤离准备。而且可能会战斗，并且需要接应去到岛屿的人。”夏尹看着面前的众人，“两边都很危险，你们可以自己商量。不过，走以前，应该都写过遗书，也都有心理准备了吧？”
“怎么过去？”一个士兵问道。
“我们有绳子，这里有树，我们可以作木筏。”夏尹耸耸肩，觉得自己说的确实有点扯。不过……溯烛的翅膀，应该可以。
一时间又陷入了嘈杂的状况。
朱炎回头看看抿着嘴的夏尹：“让他们自己决定，这样好吗？”
“我不是莱拉，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夏尹看着逐渐围了过来的穆利尔成员苦笑，“即便把类人当作工具，这里也还有15条人命。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人生。老实说我很不赞同这次还要让其他人参与进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们现在和炮灰又有什么区别？”
“炮灰就是在关键时候挡刀的，但是挡不好也许就会被插两刀。”解影看着远方，“但是不管怎么说，十分之一的受袭率和四十分之一的受袭率是不一样的。”
“况且，我们也未必比他们能好到哪去，我们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是炮灰？”解影低头看着夏尹犹豫的眸子。
“我知道了。”夏尹闭上眼。
可是终归他们跟其他三十人不一样。
他们原本就只是十几个人的精英小队，他们熬过的都是成活率低得让人不敢尝试的改造，他们的背后都有着深刻而巨大的黑暗。他们大多经历过令人不堪回首的战争，同类的逝去。他们即便不熟悉，也始终是同一个队伍。
而那些普通士兵和改造人，原本就是大批队伍里选出的佼佼者，他们不是一个配合默契的团队。而类人……也只是工具。很多人瞧不起类人，因为是人类赋予了类人生命。如果不是因为制作成本高，类人大概处境会更惨。
其实后来温晴朗想明白了一件事。
类人智商低下，没有情感，就像机器，只会思考固定的几件事。
不管有意无意，这大概是人类对他们最大的怜悯。如果有情感，懂得悲伤，懂得绝望，那么大概类人自杀率会飙升到一个新次元。
最终的结果出来了，出人意料的，主动想要留下来的有两个改造人和四个普通士兵。
夏尹又留了两个类人。类人也有强弱之分，他选了两个一般的。
然后就是抓紧时间在日落前做好木筏。他们不打算在天黑的时候出海，过于危险了，很可能会得不偿失。
改造人六个，类人五个，普通士兵三个，穆利尔十个。24个人，少说也要三个木筏才够。
好在，绳子他们每个人都有带，都是很结实的绳子。虽然他们这次原本是海边任务，但通常都有用的东西，即便觉得这次用处不大，也带上。
因为谁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怎样。也许那东西，真的可以救人一命。
至于进度……嗯，那树是砍得挺快的，看得一堆凌晨注意的没注意的人目瞪口呆。
翅膀居然可以砍树……
太阳下山，木筏也做得差不多了。他们把木筏拖回林子里，在距离海边比较远的地方扎了营。这次他们刻意在营地外围燃起了火堆，基本上就差用火围个圈把营地围起来了。
不，根本就已经围起来了吧……温晴朗看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觉得一阵肝颤和心累。
真正的敌人，可是防不住的。因为它们即便是用自己的身体扑灭火焰，让同伴踩着自己的尸体前行，也会把你赶尽杀绝。你唯一能够做的，只有反击。
一味的躲避，下场只有毁灭！
“辛苦啦，砍了一天的树。”温晴朗笑嘻嘻地搭上了溯烛的肩膀。另外一只手递过去了一串烤肉。老规矩，别问那肉生前长啥样，你会吃不下的……
“滚。”溯烛塌下肩膀把温晴朗的手臂甩下，顺便拿走了烤肉。温晴朗他还不觉得热吗？
“唉，是因为我没有帮忙，你生气了？”温晴朗忍不住想起了刚刚仿佛马戏团里的稀有物种被士兵围观一样的情景，简直想要发笑。
不远处的丽萨看着温晴朗似乎在调戏溯烛，不赞同地皱起了眉。
就算是长得像，那样子对人家，人家又跟你不熟……真的没有问题吗？丽萨这么想着。
事实上温晴朗就是这么想的。因为“溯烛”和“73”长得像，所以他温晴朗对人家感兴趣，很正常吧？至于被说成找替身什么的，渣男什么的……就当没听见吧。
至于溯烛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就是73，甚至几乎都快成了影帝的即视感，虽然着实令温晴朗肝颤，但仔细想来也很简单。他是在内部公开被处理的人，又突然出现什么的，很容易引起人们的恐慌，怀疑，以及对C.E的不信任。
至于曾经溯烛无意中提起的，弥罗会为他澄清什么的，温晴朗确实有点想不明白。
弥罗和溯烛，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显然不适合现在思考，于是温晴朗继续专注于调戏溯烛。
毕竟有点无聊呐，也不想搞得那么沉重，虽然事实上明天真的要去玩命了。那边已经有几个糙汉子在哽咽，说他们知道，那么多穆利尔的人，注定此行危险，即便被告知只是最简单的抓捕任务……
所以说，隐瞒又有什么意义？说到底，没有人是傻子。
“你都说了都是汗，还揉什么揉？”溯烛啪叽一下打下了温晴朗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
温晴朗在心理震惊了一小下。心说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啊，被溯烛拍手神马的。不过锲而不舍坚持不懈是传统美德，于是他又把手放了上去……
远处的丽萨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她是真的不忍心看了。
“你喜欢温晴朗，还是溯烛？”一个冰冷的女声在一旁响起，丽萨抬头发现是亚莉斯。
“……为什么这么问？”丽萨突然就红了脸。
“抱歉，我在战前经常话多。我想要聊点轻松的话题，但是很奇怪没有人理我。”亚莉斯的神情很是认真。
拜托，大姐，谁敢理你啊，随时都一副要砍人的样子，还有万年不变的扑克脸。
“所以，你喜欢哪个？”亚莉斯坐下来，锲而不舍地问。
“……晴朗哥哥。”丽萨望着天回答。
“我喜欢玛利亚，但是被拒绝了。”亚莉斯的回答十分迅速，没有丝毫的扭捏，“他说，他配不上我。”
“我想晴朗哥哥应该是不喜欢我吧，他三年前说什么……把我当妹妹，就像把73当兄弟。”丽萨的语气有些郁闷。
“嗯，也许他喜欢你只是他不知道，再试试吧，或许他只是想要开个后宫正在攒人？又或许他是弯的？不好说，还是问清楚的好，不要留了遗憾。”亚莉斯起身，“也许在这乱世，在一起了会容易发生悲剧，一方的逝去令人痛心。但是，没有尽全力尝试就放弃，真的会很遗憾。”
丽萨看着亚莉斯远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人也真是够吓人，莫名其妙的就来当人家的知心姐姐，而且是冷面知心姐姐，腰佩长刀的知心姐姐……
不过，说得也挺有道理。
等回去了，再试试……吧？
丽萨看着温晴朗的身影，暗自道：但愿，晴朗哥哥不是弯的……
不远处的温晴朗莫名其妙地背后一阵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