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摊上大事儿了啊。”良久她又用那种不紧不慢的口气回了一句。
“可是你把别人牵扯进来了！”严光霁很想冷静但是甄玖的态度让他总想糊她熊脸，“对方到底开了什么条件让你这么干啊？你一冠军的技术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三百块。”甄玖转过身垂着头说，“我们社里有钱买参赛弓的没几个，可是阿利弓箭杯还有半个月，我们还差两把弓和护具箭囊，没法参赛。”
严光霁咬了咬牙，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记得……你家挺有钱啊？”
“这是我的个人兴趣，而且已经有意发展壮大，就不可能从头到尾都从家里拿钱。”甄就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移开视线说。
“可你只是个学生啊。”
“我有打工，有兼职，只是这边又要起社团略紧巴而已。”
“那你干嘛还起社团呢？”
“校外的社团需要新鲜血液啊？高中生是最佳发展对象，这很难理解吗？”
“可是我们要念书……而且会越来越慢，你确定发展高中生没问题？”
“社会上哪儿那么多闲人给你忽悠啊，你以为研习弓道是来了兴趣玩玩就好的事吗？”甄玖突然烦躁起来，嗓门也跟着大，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严光霁冷哼一声说：
“那是，谁像你这么有钱这么有才能拿几个奖杯，普通人玩不起这个。”
“射艺不分普通人和非常人，你这二逼。”甄玖瞪了他一眼一脸蔑视地说，“奖杯代表竞技水准，六艺代表修养礼仪。‘发而不中，反求诸己’这话你没听过吗？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也是脑子有泡。”说完她抚了抚额转头就走。
“……等等你们这是要去哪？校门在那边啊？”严光霁抬头看了一眼他们正在赶去的方向问。
“我们去取弓箭啦，那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学校太不安全了。”萧筱转过头无奈地笑笑说， “谁知道贼会不会破窗而入呢？”
“我们的玻璃没那么脆弱啊……”严光霁叹了口气说，“那你们岂不是要每次上下学都把弓箭带来带去，不累么？”
“没办法呀，我们要起社团，总不能社里一张弓也没有。”萧筱耸了耸肩，回过头去不再说话。
严光霁突然无话可说，但是他之前想干什么来着？怎么突然有点想不起来了呢？
操场就那么大，三个人腿脚快的话三分钟就到了实验楼一楼那些空置的多媒体教室，甄玖拿钥匙开了门打开电灯，把包装好的弓箭小心翼翼地包起来，严光霁注意到他们用的包装相当低调，不懂行的大概不太能看出他们抱的是什么吧？
“说起来你干嘛跟到这儿？”甄玖一边抱着她的宝贝走出教室一边问，“然后我居然还默许你跟到这儿来了。”
“那是因为我话还没说完啊！”严光霁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干嘛来的了。
“拍了别人的脸是吧，你说的有点道理，可是照片已经发出去了，收不回来。”甄玖平静地望着她说，“而且我发之前给照片打码了，你跟前那妹子全身打码打成一团马赛克了，她妈妈也认不出来了。”
“……所以就剩我的脸是吧。”
“嗯哪。”
“……”严光霁竟无言以对。
萧筱锁了门，他们仨一路飞快往校门走，严光霁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有点焦头烂额，该从哪儿再开始呢？
有时候人一急，就容易大脑缺氧。
“喂，老中医。”严光霁走着走着突然问道，“你到底有多讨厌我啊？”
“你想知道？”甄玖瞥了他一眼说，“那我实话实说了哦。”
“……说说说，我的金刚玻璃心没那么容易坏。”
“嗯，自从在妹子们中间听说过你的事以后就开始不喜欢，什么建校以来最帅校草撩妹高手每隔俩月换个女票还各个是女神，另外红剑吧我也混，之前玩过游戏觉得无聊就A了，所以那个8你的帖子我全看了，正好你媳妇儿提出高价悬赏报复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我就差那么点零头。总之总结一下，到现在是讨厌得不能再讨厌，明白？”
严光霁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她早就做好准备接受这种质问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自己全身上下窘迫得紧。
“其实你听说的和看到的……有一半不是真的。”严光霁咬了咬唇说，“一人之词，添油加醋的成分太多太多，反正我从来不去回击或是洗白什么，你愿意信就信吧。”
“我早就没兴趣搭理这档子破事儿了，纠缠来纠缠去就像一群**，我只是缺钱，反正你跟我没什么卵关系。”然后甄玖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所以你压根不用在意。”
气不打一处来的严光霁正要开口反驳，萧筱却扯了扯甄玖的袖子指了指公告牌的方向说：“哎小玖你看那边，是不是……又在撕我们的宣传画啊？”
三个人的视线立马齐整整地转了过去，果然看见夜幕中一群高矮不一的学生，大约有三四个集中在公告牌前面，其中一个个子比较高的男生一直拿手在射艺部的宣传画上点来点去，而视力极好的严光霁在那群黑乎乎的人影中看到了刘逸倩的影子，她正在一边比划一边大声说什么。
“笑笑，你拿着。”甄玖开腔十分冷静，她把弓箭都放进萧筱怀里，然后开始麻利地拆包装。
“不是，小玖你干啥啊？”萧筱表情有点慌，严光霁也有点慌。
甄玖拆包装的水平和她的射艺一样专业，三下五除二把包装拆了之后拿起弓，搭上箭，对准了公告牌的方向，缓缓拉满了弓。
严光霁心底里认为这种时候自己是有必要出口阻止一下，缓解一下情绪什么的，但是……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毛病，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想看事态怎么发展的神奇冲动，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他心底里已经被变态的兴奋占据了。
甄玖在瞄准目标的时候，你能够看得出来她在屏住呼吸，她在慢慢蓄力，你如果盯着看，会不自觉地跟着屏住呼吸。
——嗖——
这种仿佛看不见的利刃划破空气的声线让近在咫尺的严光霁不由得起了半身鸡皮疙瘩，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反应，接着喜闻乐见的那边准备对宣传画下手的几个同学中爆发除了一声尖叫，严光霁在努力忍住不笑。
“没有伤到人吧？？”萧筱一副想要跑过去看又不太敢所以原地跳脚的样子，甄玖哼了一声说：“要伤人我会瞄准头。”
说完她带头大步流星地往公告栏方向走过去，看样子差点被射中的是那个个子最高的男生，周围几个同学咋咋呼呼地围着他一叠声问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之类的，甄玖仿佛眼里压根没这群人一般从他们身边路过，来到公告栏前将手伸向她射出去的那支钉在宣传画上的箭。严光霁凑近过去一看，那支箭是正好钉在射艺部宣传画顶端正中央，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但仔细一想，甄玖实在现在太阳完全落山周围乌七八黑的情况下于十几米外射中的而且位置刚好在边框中间且没有伤到正在撕宣传画的手，这……
其实挺牛逼的吧……他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下，并且极力让表面上仍然是一派司空见怪见怪不怪的模样。
终于有人注意到甄玖了。
“是你射的箭吗？？”一个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伤到人了怎么办？？”
老实讲面前这些面孔甄玖一个都不认识，尤其是在这种黑蒙蒙的情况下。
“我只钉那只撕我们社团海报的手，谁撕钉谁，懂？”甄玖翘了翘嘴角转身面对众人说，“刚才谁撕海报？”
“我撕的，怎么了？？”那个高个男生从人群中挤出来说，“我撕你就能射我了？一点法律意识都没有的吗？”
“你们哪个部的？”甄玖冷漠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
“我们两个是学习部的，另外几个是宣传部的，怎么了？”刚才那个嗓音特变尖的姑娘又站了出来一边说一边抬高下巴整个脑袋上下不住地晃。
“上次撕海报的也是你们？”甄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严光霁心里直打鼓。
面前的几个同学们当中似乎飞快掠过了一丝慌张的情绪，他们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后，有个矮个男生闷声说：“上次我不知道，我们外交部贴海报从来没有撕过别人的。”
“合着你们学习部撕海报还养成习惯了？谁给带的这坏毛病，你们部长吗？嗯？”甄玖说着视线忽然直勾勾地转向刘逸倩，“还是说这是你们学生会的优良传统，人单力薄社团的海报想撕就撕图个爽啊？”
“牵扯到整个学生会就过分了吧，同学？”刘逸倩推了推眼镜站了出来，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你们社团也归学生会管，你这么嚣张是一点不为自己社团考虑吗？”
“哦，你在威胁我？”甄玖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那你想怎么样？向学生会请示取缔我们社团么？”
甄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间硬挤出来的，字里行间都是恶狠狠吐息和咬字，一团黑暗中仿佛能看见她那双眼睛赤裸裸地闪出毒刃的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