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缇娜进来时，我裤子还没来得及提。
“······”
······这里是男厕所吧？没有其他人，但我记得门口有贴男厕的标志。
“不对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偷偷跑出来的？是碰巧，还是一路跟着我们啊？
为什么裹着斗篷？
右手还握着匕首。
当务之急是拉上拉链。缇娜不由分说抓住我衣领。
“走！”她用感冒一样沙哑的嗓音命令我。
“去，去哪？”
“少废话！”
我左臂绕上脖子，右手环住腰间，然后是左腿，右腿，脑袋，缇娜用奇妙的手法将我折叠起来，我的视野随之颠倒旋转。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好痛！痛的要死了，刚吃完饭，再折腾我就吐出来，好在缇娜终于停止了这个游戏。
“出去。”她拎着行李一样的我跃上天花板，从高高的小窗钻出。
穿过窗户时木框磕掉了我的牙齿，碎玻璃块在我脸上划了一下。如果可以我想呐喊一嗓子，但是我的左脚塞在我的嘴里，右腿膝盖抵住了我的下巴。
我不记得缇娜运动神经有这么好，她不会骑马，逃课翻墙没有我抱着总会摔跤，什么时候她已经成长为这么碉堡的运动健儿了，拖着我在房屋顶狂奔，气也不带喘一下。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有东西戳到我屁股了。我想这么说来着。
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缇娜？
是缇娜？
是······缇娜吗？
一路磕磕绊绊搞得我精神恍惚，大概在头顶被撞了第四次之后，对方停下脚步。折叠出的姿势已经瓦解，我费力睁开泛肿的眼皮，由于血流进了眼眶，花了好大功夫才看清周遭。
是某处的小巷，附近是废弃的房屋，地上有沙砾石块，稍远点堆放着腐臭的垃圾。
将我带到这里的人并不是缇娜，她回过头，斗篷里露出爬满疤痕的尖脸，脖子下有中等偏大的胸部。
“······谁。”
“幻术解除了么。”女人用难听的感冒嗓音说到。
“······你对缇娜······做了什么······”
我想起了绿毛精灵的易容魔法，需要杀害易容对象才能施展。
“我不知道你看见了谁，这个幻术是贴在我脸上，让他人将我暂时错认成熟悉对象的魔法，一张贴纹2枚金币，在杀手界很受欢迎。”
她用手背擦掉脸上的魔法图腾。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可别怨恨我啊小哥。”
完全不多废话，她握紧匕首直捅我要害。
*
我得感谢艾丽莎。
要不是她那句“别死在厕所里了”，我不会想到把餐刀摸进裤袋以防万一。
挡下女人攻击时，她吃了一惊，但随即迅速反应，拉开距离躲过我的反击。
趁此空隙整理一下状况。
朔雪不在身边，我无法治愈伤口，左腿骨折，而且从她在房顶上蹦来跳去的身手来看，我肯定逃不掉。
大概是脱臼了，右手小臂不听使唤，额头在流血，屁股上也湿漉漉的。看来我撑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原来如此，”女人弓着背警戒我，“确实是个棘手的暗杀对象，看来保险起见买了易容幻术，是正确的。”
“你趁现在跑路还来得及。”
餐刀强度有限，接下第一次攻击，刀刃已经有了缺口，如果被她砍断我就完蛋了，只能谨慎地避开她的攻击，抓住漏洞刺中她肉体。
先下手为强！
以右腿和左手为支撑，我冲向女人怀中，她的匕首划过我肩膀，耳畔传来皮开肉绽的声音。无所谓，不是致命伤。
相反我攻击的是她的小腹，她动作灵活，蛇一样从我招式里逃脱，我只划破了她的衣服，缝隙中裸露出深色的肌肤。
靠！
如果我用的是两条腿，她现在肠子都能飞出来。
来不及多想，我翻滚到一边，女人自上而下的攻击刺空，我蓄势扑出，她横起匕首挡下。
餐刀明显地弯折了。不妙，可禁不住第二下。她的长腿踢进我肚子，呜啊呜啊，差点吐出来。
我借势跃起，瞄准她的眼睛。
毕竟我是风一样的男人，腿脚跑的快，用手出招也快。
她还处于横起匕首招架的态势，跟不上我的速度，毫无疑问。
“——————卧槽！！！”
反而是我的眼睛先受到攻击。
细长的火柱窜过我鼻尖，刘海被烧到，左眼一瞬间失明。紧接着斜下腰被插了一刀，女人一个回旋踢将我踢飞。
后脑勺撞到砖墙，我死死握住餐刀以免丢落。女人捂住裸露的躯体，一手挥舞着匕首，火蛇在刀刃上缠绕。
“这个也是我的魔法杖啦。”她讥笑道。
“作弊呀我去！”
冷兵器的较量怎么能用魔法！你妈妈的，杀手也得讲节操吧！
眼睛止不住地流泪，不是哭，是被火熏的。失去了一只眼睛，视网成像开始模糊。
人有两只眼睛，不知是人，大部分生物都有至少两只眼睛， 其中奥秘在于，正如两条直线确定一个交叉点，两道目光才能把握物体离开自身的距离，现在我成了独眼龙，连攻击能不能刺中对方都弄不清楚。
“你输在了杀人经验上，”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走来，匕首熊熊燃烧，“以及魔法。”
“······其实我也会啦。”
魔法之类的把戏。
“······？”
看到我有动作，女人立马站住，低下腰身防御。
不过我没有准备攻击她。
“只是想玩玩而已，看能不能打赢你，结果失败了。”
我拿起弯折破损，勉强能用的餐刀，“接下来······”，在女人惊愕的目光中，插进自己左边胸腔。
扑通。扑通。
“咳······我换个心脏，再陪你玩。”
*
露西尔，感谢其开国之功；布朗斯多瓦，嘉奖其力扶王室之忠；简德林，赞赏其破敌百万之武；德鲁赛尔，标杆其行政安民之能。以上四个皇姓，是特克斯兰历代国王赏赐给法布朗多家族的无上荣光，缇娜作为该家族的唯一子嗣，也继承了这份沉甸甸的荣耀，特克斯兰并无公主，能与法布朗多相提并论的迪卡家族又素来低调，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是这个国家身份最高贵的少女。
偷瞄着坐在对面的缇娜，艾丽莎在脑海中回忆关于她的资料。
······她来这干嘛？
在艾丽莎喝着饮品发呆的当会儿，缇娜推开叮铃作响的玻璃门，在大厅里环顾一周，发现艾丽莎后，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坐在了墨阑的座位上。
似乎是走了很长的路口渴了，余光看见墨阑未用过的水杯，拿过去便开始喝。
一直喝。
一直喝。
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
“缇娜······小姐？是缇娜小姐对吧？”
艾丽莎怯怯地开口，被问到的缇娜抬起视线。
“嗯。”
一直喝。一直喝。
······
······就这？艾丽莎傻了眼。你好歹多说几句，讲讲你想做什么吧？
比预料中还要寡言少语。
没办法，艾丽莎继续打破沉默。
“本宫是艾丽莎·罗萨·捷蒂托法尼，和你——”好像之前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艾丽莎心想，“是同班同学。”只好这么讲。
“嗯。”
“呃，那个，你今天也来逛街了呀。”
缇娜摇摇头。
“跟着你们来的。”
“啊？为什么？找本宫有事吗？”
“······”
“是、是找墨阑吧？”
“他在哪。”
“果然。呃，他刚刚去厕所了，还没有出来，应该快了吧。”
缇娜点点头，继续喝饮品。
虽然她一个劲地在喝，但杯子里饮品的高度并没降多少。
“······缇娜小姐，找墨阑······有什么事？”
缇娜保持沉默。
“不、不方便告诉我么？也、也是啦······哈哈······”
好歹我也是他的主人呀！艾丽莎在心底大喊。
知道你家世显赫，但本宫可是罗萨国的公主哟？身份不比你差！不对不对，很明显本宫比你还高一些吧？你哪来胆量这么拽呀！
好像有座火山堵在心口，却死活喷不出来。艾丽莎恶狠狠地瞪着缇娜，考虑要不要发脾气。
但她越是盯着缇娜看就越怂。竟然有人可以生的如此不染纤尘，宛若冰一样透明虚无，睫毛长长弯弯，眨一眨眼叫人怦然心动。她不爱说话，表情缺乏波澜，你不由地想象她笑起来的样子，那该是多么美的一张脸啊，仿佛春风十里寒冬消融，可爱的花苞从每一寸土壤钻出脑袋。
艾丽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缩成一团，感到深深的挫败感。
美貌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她拿一挺小步枪，缇娜却扛着一箱原子弹。
被恐怖组织绑架时，也是这般挫败和自卑，精灵少女的光芒穿透一切，她牵着墨阑的手，看也不看艾丽莎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