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乌斯视角】
今天比以往醒得早了不少。
我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盯着天花板出神。脸上一股湿黏的感觉，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涕泪。
这回的噩梦，内容是上次人生中，被米里斯教团洗脑的诺伦成为活祭，对我降下诅咒。尽管那时我明知那是教团对我布下的陷阱，却不得不赴会，最后不仅没有来得及挽救诺伦的生命，自己也一度沦为教团的阶下囚。不过，比起诺伦的遭遇，彻底心死的自己受到的百般折磨，都已经不值一提——更何况我终究逃狱成功，并且以血还血。
我不情愿地坐起身来。今天实在是不太有心情晨练……倒不如说，不太有心情做任何事。不过，我没有任何任性的资本。这具身体还在幼年成长期，为了尽快恢复乃至超越前世的水准，各种锻炼和学习可不能落下。
等到发育期告一段落了，我VS整个米里斯教团，胜负几何呢？为了防止那些悲剧重演，先发制人也是行之有效的策略吧。虽然很对不起克里夫，对不起塞妮丝和她的娘家，但是如果有将教团高层斩尽杀绝的机会，我大概会眼都不眨地付诸实施。
当然，那得是我彻底成长起来以后的事了。当下的我，主要的任务不是复仇，而是成长。
来日方长。但愿。
我电了一发自己，让整个人清醒一下，然后点着蜡烛，静悄悄地摸下了楼。出乎意料的是，希瓦莉尔已经守在餐桌前等待我。她久违地戴上自己的面具，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这么早起来，真是辛苦你了，希瓦莉尔。”我悄声对她说。这不是客套话，每天早起享用她为我烹制的运动前餐点时，我总是对她心怀感谢。
“……”她没有接话，而是指了指我的面颊：“待会你稍微去清洗一下比较好。”
“清洗？啊……”我这才想起，因为前一晚上噩梦的缘故，整张脸已经哭花了。真是失态啊。
“我帮你烧好了洗澡水。不过在那之前，先来尝点这个吧。”她将一碗汤递到我的面前：“比平常的汤加了一点安神的药材，现在的你需要这个。”
谢谢你。这样的话语并没有说出，我只是端起碗，将她准备的汤一饮而尽。
……
“一起出去转一转？”
“好啊。”
出浴之后，感觉心情缓和了一点。希瓦莉尔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走出家门。她没有戴上平时常戴的白丝手套，能从手心直接感到她的体温。也许是因为今天精神比以往更脆弱不少，我并不抗拒这样被当成小孩牵手。
距离日出大概还有一两个时辰的样子，静谧的村庄里除了虫鸣以外，便只剩她和我的脚步声。我们谁都没有出声打破这片沉默；她应该觉察到了我现在沮丧的情绪，并且一如既往地没有贸然询问原因或者试图用些空话安慰我。
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了。
穿过了大片的麦田，我们来到一条溪流边。
“啊，我对这个地方有印象……”
“嗯。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吧。”希瓦莉尔的语调中不乏感慨。
那一天的事我记忆犹新。我刚开始魔法的复健练习，她便不由分说打上门来，将还是个小孩子的我认作魔神拉普拉斯转世，痛下死手。当误会解开以后，她代替神大人（洛琪希）的位置，成为我的家庭教师。
至今为止，她对我的种种体贴和关怀，我一直心怀感激。然而我仍然不肯称她老师，为什么呢？是因为她多数时候只是旁观我自己恢复魔法水平而已？还是因为「老师」这个概念已经伴随着洛琪希的逝去，成为我难以开口的阵痛？也许兼而有之吧。
“鲁迪乌斯。”她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沉思：“教科书上所有系统的魔法，你都可以无咏唱施放了对吧？”
“嗯。”
“多系统魔法的复合使用，你也已经熟练了对吧？”
“嗯。”
“那么，作为老师，是时候检验一番你至今为止努力的成果了。”
“具体来说，怎么检验呢？”我的心头闪过前世从洛琪希那里毕业时，施展水圣级魔法「豪雷积雨云」（Cumulonimbus）的场景。以现在我的实力，别说圣级，就连王级的魔法也已经不在话下。不过这里离村子太近，不应该到远得多的草原上吗？
“彰显魔法师水平的，不仅仅在于所运用魔法的评级之高，弄出来的场面之大，你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吧。”希瓦莉尔抱起双臂：“我完全相信以你的水准，能够施放在真实的战场上足以扭转战局的强大魔法。不过，我想你一定有更好的方式，在不搅个天翻地覆的前提下证明你的才能。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
倒也是。在前世幼年时我就知道，魔法的尺度增大时，耗魔便会加速增长，然而缩小时亦然，并不是遵守着那么一目了然的守恒律。那么只要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小尺度、高精度的魔法同样可以成为一大挑战。那么，做什么好呢？
“首先，制造几个手办吧。”
我在空气中凝聚出一些或大或小的水滴，仔细地重塑着它们的轮廓，然后冰冻。对于使用土魔法制造手办，我早已驾轻就熟，不过这回为了增加挑战难度，我特地将材质换为冰块。每一枚部件一次成型，比一般的冰雕消耗更多的魔力；拼接后的成品是可动手办，各种关节稍有偏差，轻则动作僵硬重则断手断脚。最后，与土制手办不同，冰制手办需要全程施法防止熔化，还要防止表层的霜凝破坏其既有外观。
希瓦莉尔一言不发地观看着我制成一堆部件，拼接出一群外观迥异、晶莹剔透的冰人，操纵着它们扭头转腰、活动四肢，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片刻以后，她发问了：“还有吗？”
“嗯，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哦，字面意义上的戏。”我使用土魔法架起一个简陋的平台，将冰质的手办移送到台上：“演员已经就位，好戏即将揭幕——不过不要吐槽我一人役配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