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琪希视角】
“你说得对。”
稍微出乎洛琪希的语料,玛奇玛竟然没有反驳,而是气馁地长叹一声:“你说得对,洛琪希。等到我去跟鲁迪说他有得选,就算选择让我离开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我只是想要让他如释重负,可是他也会痛苦的吧……”
啊,玛奇玛开始自闭了。脑袋歪着,双眼的圈圈咕噜咕噜转,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嘴里像是蚊子哼哼一样飞快地念叨些什么“不懂人心”还有“毕竟是恶魔”之类的话。有点可爱,真的。至少比起过去双眼突然失去高光,然后一副貌似开朗的样子开始料理后事的样子相比——现在的玛奇玛,并没有给人什么“哦豁”的感觉。
“真是的……你不能在这种时候才搬出自己是恶魔这件事啊,玛奇玛小姐!太卑鄙了!”
洛琪希一头扎进了玛奇玛的怀里,紧紧抱住不肯放开:“就算你是恶魔也没关系。就算你是最低最恶的恶魔也没关系。就算你是会读心会洗脑会欺骗会背叛的恶魔也没关系……你是属于我的,鲁迪的……大家的恶魔呀……”
“……”
玛奇玛全身像是触电一样抽了一下,但是没有推开洛琪希。而洛琪希依然这么紧紧地抱着,毫不嫌脏地将对方华美的裙子当成擦泪的丝巾,闷声闷气地说道:“所以,不要走……拜托了!答应我,玛奇玛小姐,你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一言不发地离开……拜托……我们是最亲爱的一家人啊,有什么过不去的关头不可以一起面对的呢……”
“我……”
玛奇玛小声吐槽道“我这不就没有一言不发么”,看着洛琪希从自己的怀抱里泪汪汪地抬头的模样,轻轻叹道:“笨蛋,我真想走还至于弄这么多弯弯绕么。重点不在我身上,在鲁迪身上啊,只要鲁迪愿意让我留下来……”
“开什么玩笑!鲁迪怎么可能不愿意让你留下来!这么把皮球踢给鲁迪也太卑……啊……”
洛琪希还嘴到一半才突然哑火,被玛奇玛宣言要跟鲁迪见最后一面的精神冲击,似乎一时遮蔽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玛奇玛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又开始耍疯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这之前,也没跟鲁迪吵架或者怎么着,鲁迪也只是钓鱼回来说临时起兴,想去禁地扫墓……
哦豁。
是这样啊。是因为这个禁忌实在是太深,大家早已达成了不提这件旧事的默契,所以自己片刻以后才反应过来……玛奇玛会闹脾气,或者说会流露出不安的情绪,理由其实如此直白,如此简单。
「空虚十万年,未悔人间结恋心,不惜身化盐」
【希露菲视角】
昔日的白银旅团、现在的格雷拉特家。
要问谁跟玛奇玛小姐的关系最微妙最一言难尽,答案恐怕悬念不大——
霸占或者说哄骗了希露菲奶奶的男人,希露菲还不得不对其以老师相称的人渣医生,竟然是玛奇玛小姐的便宜下属,这是重点其一。
希露菲一头白发是是当年她嘶吼着“我要杀了你”,豁出去暴揍玛奇玛小姐一顿时,耗尽了拉普拉斯因子所致,这是重点其二。
希露菲一次都没有跟玛奇玛小姐在夜晚找鲁迪玩耍,也没有跟鲁迪去找玛奇玛小姐玩耍,也没有被鲁迪和玛奇玛小姐一起找上门来玩耍,这是重点其三。
论证完毕。等等,另一个方向的论据呢。
“亲爱的绘里世:
好久不见。退学以后的独立生活适应得怎么样?不论是物质上需要支援,还是精神上有困惑和不安之处,别忘了家门总是为你敞开。这个家里总是留着你的房间,爸爸和妈妈们随时都欢迎你。
你不用拼一口气,证明自己要取得什么程度的成就,才能作为格雷拉特家的孩子回来——完全没有那样的事!考试的成绩,他人的评价,社会的潮流……世界上有太多让人迷失自我的基准,不要为基准而活,要为你自己而活。你还年轻,有着大把时光可以自由地探索,我们相信你这样温柔而又有主见的好孩子,一定能找到自己所适合的道路,哪怕走些弯路也没关系。
又或许,对现在的你而言,比起走上怎样的道路,关注的更多是和谁一起走下去。你已经有了一个非她不可的对象了,那就带着她堂堂正正地回一趟家怎么样?恶魔妈妈尤其想念你呢。她其实并不是反对你和女孩子们交往,也不是在针对萨丽艾尔本人,对你也没有轻视和失望的意思!但是,她很难很难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情,哪怕是对亲生的女儿也是这样,更不用提萨丽艾尔的家庭情况,甚至与她颇有一些渊源。
你既然已经是成熟的淑女,也是时候了解格雷拉特家的往事和真实的历史了。聪明如你也许已经猜到了不少,那就回来一览全貌吧。
爱你的白妈妈~”
鲁迪乌斯刚去「Chaos Breaker」,希露菲就写完了这封信,交给萨莉亚当日加急派送。
希露菲的孩子们,露西和齐格,反而和玛奇玛小姐最亲近,而玛奇玛小姐的亲生女儿,反倒和希露菲最亲近,大概就是这样的状况。
最初的那几年,实在是惊涛骇浪。
人神也消灭了,玛奇玛小姐也救回来了,谁也不敢说长出了一口气——带着身孕在最衰弱的时刻挑战就连太古的龙族也无可奈何的对手,那时的玛奇玛小姐心中只有死志。纯情地热情地绝情地去死,为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陪葬,毕竟一个无辜的生命只要不被生下来,就不必经受世间的一切苦难,这也是玛奇玛小姐的信条。
从出生以前的魔怔,到几乎难产加上产后抑郁,直到绘里世有惊无险地成长起来,玛奇玛小姐仍然会避免与亲生女儿对上眼神。总是用「俯瞰」的视角去小心翼翼地观察,不置可否地给出中立的建议,几乎从不夸奖也从不责骂——那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逃避,她是看着女儿的样子回想起不堪的过去,还是在想别的什么呢?
希露菲从来没有主动打探。
但确实也在从那个时候起,像是为了补偿希露菲在绘里世身上投入的心血一般,玛奇玛小姐十分尽心尽力地辅导露西和齐格的功课,带他们出去一起玩,为他们排忧解惑。因为有了孩子这一层纽带,因为有了玛奇玛小姐无法用暴力解决问题,而希露菲的治愈魔法却不可或缺的场合,所以希露菲和玛奇玛小姐的关系才终于弥合了过去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