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乌斯视角】
今天阴雨连绵不断。
保罗有事去罗亚还未回来，莉莉雅在二楼整理东西，塞妮丝靠着炉火织毛衣，却不知何时起趴在那里打起了盹。家里一片祥和而慵懒的气氛，偶尔打破那片气氛的，是小诺伦咯咯的笑声。
摩托车游戏已经玩腻了。最近她格外喜欢的把戏是变魔术！
我趴在她的婴儿床边，将一件小玩具放在手中，对着她晃一晃，然后，双手一拍，啪！颜色变了！啪，形状变了！啪，消失不见了！这样简单粗暴的表演，总能赢得诺伦的笑声。
她是真的为哥哥的“魔术”感到惊奇，还是单纯被哥哥尝试讨好妹妹的滑稽模样逗笑？我无所谓！
还是现代日本人的那次人生，我在电视上也见过类似的表演。不过那些魔术师双手兜兜转转，花半天时间把观众视线绕晕，才会将虚假的“奇迹”抖出来。像我这种不兜圈子，双手一闭一合就能完成的“魔术”，要是穿越回去，连大卫·科波菲尔之类的宗师也要甘拜下风！
会魔法，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啦……才怪。毕竟那些伤害我亲友的家伙也会魔法。不过，暂时放下那些杂念的话，像是眼下这种能用“魔术”将妹妹逗得乐不可支的场合，我的心里还是会有一点点感谢之情——感谢自己能够在一个有魔法的世界诞生。
“鲁迪乌斯君，最近你的精神状态好转得多了呢，果然是因为妹妹的缘故吗？”
“希瓦莉尔，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不一直都很精神嘛。”
“既然你自己这么说，那就当这么回事吧~”
希瓦莉尔将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不过她看起来也没太关注书里的内容：“要是精神状态扛得住的话，之前放下的功课，你没有忘掉吧？”
“精灵魔法的入门？”
“就是那个。”
希瓦莉尔仍然一边漫不经心地看书一边搭话，可她接下来的话让我呛得不轻：“我也有反思过，有没有办法能让你与暗之精灵的第一次接触顺利一点……像是提前服用致幻剂，这一类取巧的方案，你肯定接受不了吧？”
“不行！！！想都别想！！！”
兴许是我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诺伦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凝滞，开始转变……糟了，要哭出来了！
我瞪了一眼希瓦莉尔，二话不说就将诺伦稳稳当当地抱起来，让她贴近我的胸怀感受我的体温，轻轻摇晃起来——这回运气不错，诺伦没有哭出声来吵醒塞妮丝，只是在我的怀里蹭了蹭，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嘀咕声。
“那就好，和我想的反应一样啊。”
“什么‘那就好’啊……刚才那个，就算是玩笑也太恶劣了。”
也许我的反应也过于激动。尤其是以我这个“年龄”，本来应该对那些东西一窍不通，表现出好奇的态度才对。哎，被一句话勾起恶劣的回忆以至于失态，我的修行实在是太不到家！
前一次的人生，已经亲眼见过，甚至品鉴过……沾染上了那种东西以后，迎来的将会是何等的丑态和堕落。
亲眼目睹的对象，是政变失败的第二王女，爱丽儿·阿涅摩伊·阿斯拉。那时，弃我而去的希露菲，正是为了回报爱丽儿才抛下露西并惨死！我对爱丽儿的深仇大恨，直到遇见不幸仍然活着的她，才戛然而止——尽管公开场合宣布叛逆者已经处决，私底下的场合，爱丽儿在药剂的改造下，与其说还是人，不如说是徒具人形的玩偶才更合适！
我也算是以德报怨了。
手里仿佛又多出了些许重量。那是一颗头颅的重量。那颗头颅上未被遮盖的那只眼睛，生命的光芒快速消逝，可是那曾经短暂恢复清明的眼神，向我传达的，大概是感谢之情吧。
目睹了那种东西造成的危害以后，许多年间，我就算再放浪形骸，也没有越过那条线。
破戒的契机是什么呢？
亲友一个接一个不存于世，研究也彻底陷入瓶颈……为精神增添压力的因素，要多少有多少。现在回想起来，清楚地感受到身体和精神机能的下滑，开始觉察到寿命的极限，再不做点什么，至今为之的所有研究，甚至所有的受苦，都将毫无意义！那样的感觉，大概是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反正我都已经没人关爱了。
反正我都已经不剩几年了。
这是必要的冒险……
然而，服药终究是饮鸩止渴的行为，本来就弥足珍贵的清醒时间又被浪费了不少。那不是捷径，而是远路，我已经牢牢记住了这个教训！
“呐，希瓦莉尔……我有点好奇，要是你确信我不会接受这种提案，为什么还要特地提出来？”
希瓦莉尔这才放下手中的书，今天第一次与我目光对上：“鲁迪乌斯君，你渴望的根本不是「知识」，而是「力量」。这没什么，我也不会细问你为什么渴望力量。只是想知道，为了获得力量，你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呢？吃了这个就能变强，用了那个就能变强，明知如此却不去做的话，理由是什么呢？”
“……”
稍微松了一口气。希瓦莉尔对我并不是怀有恶意啊。
如果她说，这里有颗药，你嗑了以后不用很麻烦很累就可以变强！然后我兴高采烈地说YES，那怕是反倒要被她狠狠地修理一顿吧。
“理由……怎么说好呢？”
我稍微花了一点时间，强迫自己不要反复回忆前世最后那些放浪形骸的日子，最后才想出自己的回答：
“今天就依赖那种东西变强的话，生死关头，我还有什么可以依赖呢？”
“真像你的回答啊，鲁迪乌斯君。”
希瓦莉尔轻叹一声，将手覆盖在我的头顶。
“有一件事，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可能以为，有了与暗之精灵接触的经验，一次不行再来几次，终究能把抵抗力增加到足以和它全程对话自如的地步。很遗憾，暗之精灵是个例外，每次未成功的契约尝试，都会暴露你的更多弱点，让它在下次对话时更加穷追猛打。”
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没有杀死你的，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看来不尽如此，也有会让你变得更加脆弱的存在啊。
“所以这是想让我完全放弃精灵魔法的意思？我没有生气哦，只是想让你用经验来判断一下，确实没希望的话，我还可以转而修习别的东西嘛。”
“并不是完全没希望哦。要不然，我也犯不着特地来试探你的精神是否健全了。”
希瓦莉尔接下来的话，打消了我的一切疑虑：“按照当年的诺言，只有我能教，别处寻不到的，无非就是精灵魔法的秘传知识了吧？这一关没有过去的话，鲁迪乌斯君，你当然还可以有其他许多变强的道路，只不过我这个家庭教师的工作，差不多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