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乌斯视角】
“啊，对不起……”
被玛奇玛小姐揪着头发往草地上槌了好几下，我一阵反胃，一下子就当场呕吐出来，差些吐到了玛奇玛小姐的身上。而玛奇玛小姐一下子反应过来，往后跳开，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那么用力的……怎么办，怎么办……”
“我……呕……我没事……”
我摇摇晃晃地在地上坐起来，伸手用无吟唱的「水弹」制作出清洁的水球咽下，冲掉被胃酸带起的灼热感，然后露出勉强的笑容：“比起我对你做的，这真的什么都算不上……该说对不起的，明明只有我才对呀……”
“……”
玛奇玛小姐的怒火看起来已经蓦然退了潮，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缩成一团，蹲在我的几步开外，那对注视着我的蛇瞳也被泪水模糊。片刻尴尬的沉默以后，她才沙哑地开了口：“你知道了多少？”
“什么……？”
“我不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只想知道……你连‘真纪’这个名字都知道了，你究竟还知道了多少？”
“我……”
片刻的犹豫以后，我轻轻说出了口：“直到在亚尔斯市……赌场的事，那个神父和隐修会的事，还有那个跟圣遗体相关的仪轨。只到那里为止，我发誓……”
“哈……”
玛奇玛小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颓然仰倒在草地上：“我不理解。”
“的确使用魔剑「星见」做到的，虽然魔剑已经损毁了，再也不可能做到同样的事了，我发誓……”
“管他什么○○魔剑什么精神操纵，我已经没有余裕去关心那种○○细节……”
玛奇玛小姐仍然满嘴脏字，但是语气却十分虚弱：“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你还觉得是你亏欠着我，而不是我亏欠着你呢？”
“……我不理解？”
“你偷窥了我这么多秘密，总该知道我和隐修会颇有一番渊源了吧。按理来说，你欺骗我应该是为了将我充分地利用一番以后再扔掉吧？可是你却会为此坦白道歉，既不把我当成复仇对象也不把我当成复仇道具，为什么？”
说到这里，玛奇玛小姐的声音也微微哽咽了：“你的亲生父母都被隐修会荼毒不浅，塞妮丝小姐更是变成了那副样子！为什么你没有迁怒于我，没有觉得我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是帮凶呢？为什么？你还有活着的妈妈，你却不那么在意自己妈妈的事，反倒来在意我这种家伙的事，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理解……”
“呜呜……”
玛奇玛小姐的话语让我再次涕泪横流，脑海里闪过的那些偷窥到的小真纪的童年惨剧，跟此刻的玛奇玛小姐对我如此恨铁不成钢的原因，所有的拼图飞快地复原起来。玛奇玛小姐已经再也没有活着的亲人，看到我亲人活着却如此怠慢，她没有嫉妒也没有幸灾乐祸，而是在为我感到着急……而我欺骗和伤害的，就是这样温柔到过分的玛奇玛小姐啊！！！
“我……”
我摸了摸眼泪，半晌以后才抽噎着说道：“我根本就没有觉得你是加害者……玛奇玛小姐，你明明也是隐修会的受害者啊……”
“呵呵……受害者……我是受害者吗……哈哈哈，我，居然算得上是受害者吗……”
玛奇玛小姐笑了。就算她的面容仍然焦黑也不难看出，她现在笑得无比真切，却也无比苦涩，嘶哑的笑声比哭声更加难听，如同不详的乌鸦啼叫一般。
“鲁迪乌斯，这个世界上你同情谁都可以，但同情我的话还是真的免了吧。”
“对不起……是我自我感觉太过剩……”
“呐，我问你。”
玛奇玛小姐支起身子，对我摇晃着一根手指：“假设你会遭遇无妄之灾，身心受到巨大的折磨。然后你会收获更多的补偿，比如不需要很麻烦很累就能使用的巨大力量——假如事先就有得选，假如这仅仅关乎你自己一人而不会殃及你的亲友，那你会愿意选择这样的经历，还是选择既不要遭难也不要补偿呢？”
无意冒犯，玛奇玛小姐，但现在的我对选择题实在是有点过敏——不是针对你，但是能不能选择跟出这种题的元凶拼命呢？
“……”
我沉默以对，而玛奇玛小姐也没有等太久，而是继续带着哭一般的笑容，安静地继续说了下去：
“知道吗？假如让我选择，要么当一个一辈子没病没灾，默默无闻安贫乐道的村姑；要么失去亲人受尽摧残，但却能获得金钱和人脉和别的力量，走南闯北吃香喝辣，我会眼都不眨地选择后者。没错，哪怕会殃及我的亲人，干出这种恩将仇报的勾当，我发誓我绝不会犹豫半点——我，玛奇玛，就是这样漠视生命，蛇蝎心肠，不配拥有任何真心的坏女人啊。”
“可是……”
“停。我来猜猜你想说什么。”
玛奇玛小姐的表情和话语，让我的心脏像是被不可见的大手狠狠攥紧一般，哽咽着想要出言反驳，却被她伸手阻止了：
“我猜你想说我是受到了「蛇」之恶魔的影响才会这样做，对不对？但是，我拒绝。我拒绝把我下三滥的本性归咎于恶魔的影响！我是坏女人，也是自由的坏女人，我的所有恶行都跟什么恶魔的影响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恰恰相反，是恶魔给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里无缘的作恶的机会，而我狠狠地抓住了这样的机会！我的恶贯满盈全部出于我的自由意志，没有半点其他来源，没有！没有！！没有！！！”
“可是你根本就没……”
“鲁迪乌斯，你如果只偷窥到我小时候在王领闹出一点动静的时期，那跟我日后的罪孽相比只是冰山一角。你被那一点点记忆所误导了，以为我很惨，以为我也是秘密皇帝和隐修会的受害者。不能算错，但是我这个人的配料表里，受害者与加害者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九十九哦？我特殊的体质被发现了，证明了我有特殊的‘价值’，你猜猜对这样的个体，他们会怎么办？当成珍稀实验动物在地底关到死？不，他们没有再强迫我，而是真的给了我选择！”
玛奇玛小姐的眼神，此刻透露出无比的笃定：“我可以带着一笔补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我也可以成为圈内人士，自愿当他们的走狗，攫取多得多的报酬！当然，他们没有给的‘正义’选项也存在着，那就是孤注一掷对他们复仇……而我，没有半点犹豫地选择了‘邪恶’！”
玛奇玛小姐说到这里，悠悠地轻叹了一声，伸手轻轻擦了擦眼角：“虽然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有得选，但哪怕是那样，我的选择同样不会改变，而我的本质也不会改变——仅仅是披着人皮，说着人话，但却没有任何资格被怜悯、被关心、被爱的某种东西而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