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我就想啊，反正这个世界已经从过去的字面上的垃圾变成了现实意义上的垃圾，那我还用得着在乎什么呢？我还是做回自己得了。”郑南星的两只眼睛里迸发出了蓬勃的生命力，此刻简直熠熠生辉，“首先，从小事做起……我要喝可乐！以前憋着忍着，偶尔喝喝还只敢喝无糖的，现在可好，闹不好以后就没有可乐喝了，所以老娘至少现在要喝个痛快。”
“我懂了。”周仁说。
这不是看开了。
这是绝望了。
“郑南星。”
“什么？”
“假如你们抵达了安全地带，你会怎么办？”周仁饶有兴趣地问。
“嗯？有多安全？”
“和原来那样安全。”周仁指的自然是在大灾变开始前的那个世界。
“嗯……”郑南星思索了片刻，而后扭过了脑袋，表情认真，“以前的那个世界死了，于是我活了，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再死一次。”
“真哲学啊。”
“哈哈！”
昨天的暴雨在今早就停了，眼下天空被雨水清洗得澄澈无比，阳光透过薄纱般的云雾打在郑南星白皙的脸颊上，映得那头黑色短发犹如绸缎般美丽。
周仁看着这个坐在柏油马路上面对未来无限遐想的昔日女白领，尽管表情轻松，但郑南星毫无疑问属于那种已经彻底绝望的人，这样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求做出什么都不稀奇，因为他们对死亡无所畏惧，只想在活着的时候压榨出尽量多的快乐来满足自己。
就个人而言，周仁其实还挺喜欢她这种人的，不过对于团队而言，这种人就是毒药，她毫无疑问是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炸取决于对方的心情。
郑南星大口地喝完了可乐，周仁扭动车头转了过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汽油很宝贵，所以他准备就此回程。
与此同时的，他心里更加坚定了几天后脱离这个团队的打算。
“哦对了。”周仁突然想到了一个事。
“什么？”
“你们从哪搞来这么多汽油的？”
“借的。”
“……从哪借的？”
“从那些慌不择路弃车而逃的好心人的车里借的。”郑南星表情淡然，“据点里有个人以前当过‘油耗子’，专门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上偷大卡车油，他手上也有设备，所以李文元他们就带着他四处搜集汽油，方便以后跑路。”
周仁想起了那台地下车库里莫名其妙没了油的摩托车。
他决定在脱队之前从李文元手里黑一桶汽油。
侦察行动在李文元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第一天只是暂时确定路线，所以大家回来得都很早，周仁和郑南星因为做了点别的，在一行人里是回得最晚的。
将摩托车停放到据点设置的安全区后，两人按照指示在会议室集合，刚刚步入室内，沉闷的气氛便把他那稍显轻松的心情一荡而空。
扫了眼室内聚集的人群，心里默默地点了一遍人头数后，周仁明白了沉闷的原因。
死人了。
而且不是一个。
至少有两组人——也就是四个人没能回来。
“怎么样，你们找到能走的路了没？”杨通凑了过来，小声地询问，他也是这次侦察队的一员，不过看上去他的小组一无所获。
“抱歉。”郑南星摇了摇头。
是的，在周仁和郑南星这一组里，郑南星是主导地位，这一点从安排上就能看得出来，负责驾驶的周仁就是个司机，坐在后面的郑南星才是有余力观察四周的角色，两者缺一不可，毕竟在这种安排下，观察员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了驾驶员，而这种组合显然是需要搭档间要有极高的信任才能完成，所以周仁好奇地询问过郑南星，为什么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人能和她一起行动，郑南星当时就很自然地回答：“因为之前和我搭档的都死了啊”。
搞得周仁当时冷汗直冒，以为自己立下了什么不得了的FLAG。
现在看来和这个不知死为何物的疯子行动，就算是九命猫也得开作弊器续命才行。
“这样啊……”杨通的表情十分灰暗。
郑南星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整个屋内的人恰好都能听到，在沉寂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我也没找到路，你也没找到路，都没找到路，那怎么办？等死吗？”
“净他妈扯淡，肯定有人偷懒没好好找！”
“是啊！那么大片地呢，怎么可能一条活路都没有！”
“我看那没回来的四个是自己偷偷跑了，四个轱辘的跑不了的路一大把，两个轱辘能走的路还少了？！”
牢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低语逐渐变成不满的叫嚷，室内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催化着众人藏在心底里的那片急躁和焦虑，眼看着这股不安将冲破阈值化为实质的暴力时，大门被再次打开，李文元带着前所未见的肃穆表情踏入，穿着便服的陈玉竹紧跟其后，俏脸此刻宛如冰封。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李文元来到了挂设着地图的讲桌前，环视了室内的若干人等后，他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已经够多了，先听好消息。”杨通最讨厌的就是这拐弯抹角的套路，所以在大家还在犹豫不决时便抢先发言。
“对，没错，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什么？”
有了杨通带头，立刻便有人附和，附和的声音还不小。
“好消息是……”李文元清了请嗓子，“我找到了活路，那条路没有任何大型障碍物，我们的车队可以轻松通过。”
“真的假的？！”杨通喜形于色。
“真的。”李文元认真地回复，用在那张憨厚的脸上更是让人想不相信都难。
室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立刻土崩瓦解了，所有人都沉浸在了生的希望中无法自拔，但周仁不至于变成那样，虽然他本来也没打算跟着这群人走，但眼下他更在意的是对方那个还没说出口的坏消息。
“那么坏消息是什么呢？”有人终于问了。
“坏消息是……”李文元顿了顿后继续说，“那条路上，有很多的丧尸。”
话音未落，全场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