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哥在海铭市开了家台球厅。当然，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他从事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譬如他占据了这条街上大半数的扒窃与行骗生意，此外还涉及了高利贷、暴力催收等等，手底下养了一票混混，豹哥称他们为“员工”。
贴在豹哥身上的标签有很多：“流氓地痞”、“混混头子”、“警察扫黑除恶的对象”等等。由于受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港片熏陶，豹哥在初中时期就立志要当老大，他从校内一路打到街头未逢敌手，早年辍学后更是成为了乡里一霸。
后续出来闯荡时也是靠自己的拳头打出了名声，逞凶斗狠仿佛是根植在他血液里的基因，他觉得自己心里伏着一头不死的豹子。
如今四十岁的脸上早已有了沟壑，虽仍没成为那时向往的“人上人”，但他在这座城市里也算是有了自己坚实的势力，别的混混团体皆不想与之为敌，除了一个人。
半年前，对方派了个过来算计他的家伙，结果被他逮住。在指虎敲碎骨头的声音中，他把那人揍得不成人样。
他至今还记得那家伙的眼神，那小子不怕死，颇像年轻时的自己。
之后这事儿在道儿上传开了，意外地起到了震慑效果。
最近，他手下的秦五从一个老头儿那骗来了一只镯子，今天就有人通过网上的中间人联系到了他，愿意以他提供的价格买下这只镯子。
现在，他推开了三楼包间的门，见里边有一人背对南方而坐。
“哟，您就是崔助理吧？”
他走进去大马金刀坐下，率先打招呼。身后紧随一人，镜片后的眉眼似狐狸般狭长，此人正是秦五。
里边那人起身与他握了握手。
“虽然已经联系过了，但还是再自我介绍一下吧，”对方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我是XX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崔生财，这次来就是代替我们申总与您见个面，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
豹哥接过名片，随意地瞥了一眼便递给一旁的秦五：“我懂，这些大老板整天日理万机的，不能亲自来很正常。”
秦五恭敬地接过，退至一边。
崔生财扶了一下镜框，将面前的茶杯斟满水，递给豹哥：“那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东西您这边可带来了？”
豹哥从身上掏出一块布，层层解开，里边正是那只玉镯。
崔生财刚要伸手去接，只见豹哥往自己这边回移了一下。
“欸，别急，钱呢？”
崔生财一笑，从旁边拿起一只黑色的袋子递了过去：“都在这儿，谈好的二十万，您点点？”
豹哥打开袋子，见里面是成捆的现金，一万一叠，正好二十万，粗略地验了一下，都是真钞。
“崔助理果然是爽快人儿，”豹哥笑起来，“要我说啊，就申总这样的有钱人才喜欢玩点这种古董啥的。”
“确实，”崔生财附和道，“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老实说，一开始我还以为咱们的交易得偷偷摸摸，没想到你们选在这闹市区的茶楼。”
“豹哥你应该知道，有句话叫‘大隐隐于市’。”
“哈哈，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豹哥说着拿起面前的茶杯。
这时，包间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豹哥扭头喝道。
“添茶水的。”
“进来吧。”崔生财示意。
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年纪轻轻的服务生，站在二人旁边，默默地向茶壶里添着热水。
正在这时，忽然从门外走进来另一个人。
“你又是谁啊？干什么的？”豹哥回过头去，冷冷地冲对方喊道。
“我……诶？”对方反倒露出一脸木讷，退出房门外，又瞅了瞅外面的房间号，自言自语道，“难道我走错了？”
“哎呀，”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真不好意思啊，我走错房间了，打搅了。”
那人一面道歉一面往楼道口走去，很快便消失在楼内。
“神经病。”豹哥对着男子的背影没好意地骂了一声。
“欸，豹哥，没必要生气。”崔生财对他说，同时向年轻的服务生示意，“你也出去吧。”
语毕，那名添茶水的青年也默默退下。
几分钟过去了。
“既然交易已完成，那么我俩就先走一步了。”豹哥看向一旁的秦五。
“好，”崔生财道，“我就先替申总感谢您了，期待下次合作。”
等到二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房间里，崔生财这才将双手揣进裤子口袋，呼出了一口气。
刚才退出房间外的年轻服务生又走了进来，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看来比我想象中顺利。”他拿着手中的玉镯，在灯光下看了看，说道。
……
“假扮成买家去交易，然后中途找机会用事先准备好的假钞掉包掉真钱？听起来是没什么毛病……”蒋莹思索道，“不过你打算自己来？这挺难的吧？”
“也是，虽然我打游戏的手速还可以，但伸爪子这事儿还得另找高人，找谁呢……”忽然，莫望的目光落到了某个刚要离开巷口的背影上，“那个小毛头，你先回来。”
听见他在唤自己，前脚已经踏出去的小毛头又踉跄地走了回来。
“干嘛？”
“你这边帮我干件事，完了我给你五百，怎么样？”莫望开始拉拢对方。
“什么事？”小毛头看似来了兴致。
于是莫望将自己的计划又对着他讲述了一遍。
“可以。”小毛头果断地就答应下来。
“爽快，”莫望打量了这个年轻的小子几眼，“不过我得先试试你的身手，看是不是真的艺高人胆大。”
“不必了。”小毛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台手机。
“咦？”蒋莹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刚才那货的，”他挺起了胸膛，“别小看我的职业素养。”
“牛逼啊你，”莫望不禁感叹，“挨打都还不忘正业。”
看着这一幕，蒋莹开始怀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做错了。
莫望看着两人：“我去联系中间人，地点由我来选。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和气茶楼，那里的包间桌子下方有个抽屉，适合用来藏东西，就安排在那里交易。到时候包间里只留两把椅子，我坐正对门的方向，让豹哥背对门口。中途我会安排人制造点动静，吸引豹哥的注意，你就趁这个机会，用事先藏在抽屉里的假钞完成掉包。”
小毛头点点头。
“不过，我们这么做真的能骗过对方么？”蒋莹有些担忧道。
“放心，我调查过了，那个豹哥也就是为人心狠手辣了一点儿，其实没什么文化，骗骗他难度还是不大。”
……
下午五点。
莫望与扮成服务生的小毛头从茶楼出来之后，他把说好的酬金付给了对方。
“行，这波不亏。”小毛头拿到钱看起来颇为高兴。
之后他和莫望在茶楼门口各自离去。
莫望前往和蒋莹说好的小广场，同时掏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
“这妞儿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打了两次都没有人接听，莫望虽存疑，但也没放在心上。
小广场上的人寥寥无几，他在一个喷水池前停驻脚步。
突然他觉察到哪里不对劲，在这里绕了小半圈也没见着蒋莹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蒋莹打来的。
“怎么搞的，你人呢？”莫望忍不住问道。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嘿嘿嘿……”
莫望愣住了，他记得这个声音。
“豹哥……”他缓缓说出了声音主人的名字。
“唷，记性不错啊，崔助理，”那边道，“我猜你现在肯定很疑惑吧，为什么这手机在我这儿？”
“你把她怎么样了？”
“别着急……”豹哥似乎是把电话移动了方向，那边传来了几声“唔呜”的声音，“人现在还完好，可过一会儿，我就不保证了。”
“你可别乱来啊，”莫望放低了姿态，“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老……老莫……”那边断断续续传来蒋莹的声音，莫望判断出她应该是被人控制住了，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放心，谈是肯定得谈的，”豹哥道，“你不妨先看看自己身上那只镯子。”
听了他的话，莫望迟疑地拿了出来，在交易之前蒋莹已经告诉过他怎么辨别真伪。
“怎么可能……”
在包间里他明明是验过的，确实是真品无误，但现在手里边的又变成了一只伪劣的赝品。
“再看看你的钱吧。”
莫望听了这话，又蹲下身来，将袋子装着的现金在地上铺开，发现竟然全都变成了清一色的假钞。
“干！”他忍不住爆了句脏话。
“崔助理……或者该叫你，莫望兄弟，”那边又传来豹哥的声音，“现在让我们重新见个面谈一谈吧。”
莫望听见了脚步声。
蓦然回过头，只见几个逼近的人不由分说将袋子套在了他头上，任凭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