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彩坐下后才又再次地打量起叶夜来，他那双眼睛大大的，眼梢微微地向鬓角挑去；眼球虽不黑，但目光流盼时．深灰色的瞳仁里不时有一颗颗火星迸发，眼白却自得淡淡地泛出蓝色的闪光；单眼皮，睫毛并不长，但又密叉黑，使眼睛围着黑色的云雾一般，朦朦胧胧的，显得深不可测，神秘、诱人。
这还是之前那个帮自己装门的腼腆青年吗？
体会着叶夜身上散发出来不怒自威的气场，徐彩不禁这样想着。
“别这么紧张嘛，时间还早，接下来我们聊个天吧。”看着徐彩她那双在浓密的睫毛下面显得阴暗了的闪耀着的灰色的眼睛盯在他的脸上，好像她在辨认他一样，叶夜摆了摆手，说。
尽管太阳还没有下山，屋内的采光率很好，可徐彩却感到了周围的光线逐渐远离了这个房间，冷气也随之而来了，不由得抖了抖身体，说：“你，你想聊什么？”
“就说说我吧，我有一个和你女儿一样大的女儿，不过她妈妈在生下她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当时的我悲痛欲绝，抱过她的时候就想把这个孩子給摔死。”叶夜沉默了一会儿，抿了一口茶继续说，“然后我就被一个人送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当兵了，因为她怕我再做出什么傻事来。当孩子五岁多的时候我回来了，虽然对我的孩子没有杀心了，可我也对孩子不理不睬的，因为每当我看到我孩子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她的母亲，然后我就会非常痛苦，可很多事件的发生往往是注定的，你不可能违背天意，你也没有能力去撼动命运，你只能无奈，只能让一种痛在心中蔓延……”叶夜单手扶着额头，似乎又回到了美羽死去的那天，“但既然不能改变，就试着换种心态、换种方式去接受；既然注定要接受，就让自己带着微笑去接受。整日沉浸在无可奈何的痛楚中，你会感到更无奈、更痛楚。”
叶夜这时候抬起头来，用锐利的眼光看着徐彩，说：“可之后我被我曾经痛恨着的女儿給救赎了，被她的微笑拯救了，现在想来，还好那时候我没有把她給摔死，不然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徐彩皱了皱眉头看着在嘿嘿对她笑的叶夜，也想起了她之前被丈夫抛弃时的事情，厌烦地说。
“一个人带小孩很辛苦的吧，有时候半夜会起来7、8、9、10次替孩子换尿布，哄她睡觉的吧？”叶夜就当没看见徐彩厌恶的眼光，笑着继续说，“我忽然有种庆幸我回来了的时候孩子已经5岁多了的感觉。”
徐彩抿着嘴巴不说话。
可叶夜却不管这么多，接着说：“还记得上次我去你家装门的时候吗，你们母女俩好像吵架了。”
“我说过了，我没有生过那样的女儿。”听到叶夜称她和小菲菲叫做母女的时候刚要发脾气，但想起了身前的处境，理智告诉她要忍住。她紧紧的抓住大腿上的布料，沉沉地说。
“开始我只是认为你们关系不好而已，可在后来，我在公园那里遇到了如同流浪汉一样睡在长凳上瑟瑟发抖的小菲菲，看着她身上的淤青，得知她是被你赶出来后，我愤怒了。”叶夜无视了徐彩的脸色，“我在想着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母亲，可最令我想不到的是，尽管是这样，小菲菲还是极力地在维护着你，后来她还哭着跟我说让我帮她把你给找回来。所以我来了。”
“……”徐彩沉默了，疑惑地看着叶夜，似乎不相信。
“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敢相信小菲菲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徐彩不相信的是叶夜的话语，而叶夜不敢相信的是小菲菲的请求。
“我当时在想，你，还值得小菲菲这样做吗？”
“……”徐彩继续沉默着。
“不过，后来我在想，既然小菲菲会这样，那么身为母女俩人的你，会不会也如小菲菲那般呢？”
“够了！我就是那样的人，如你所见，是一个到处卖着风骚的情妇而已！”徐彩嘶吼着说道。
但叶夜并没有停下来，看见徐彩这样的反应，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所以我猜测，你平日和他在一起嬉笑着的脸并不是真实的你，那只是你的一个假面，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吧？”叶夜指了指地上那如蠕虫般摆动呜呜地叫着的林有成说，“我想那晚你把小菲菲赶出来是不想她看到你跟他在家里做的那些事情吧，而且你也不想等小菲菲她长大了如你这样受到他的迫害，不想让小菲菲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
“在我看来，你那是在保护她，虽然手法有些不好。”
“不，不是这样的......我才不会保护这个臭女儿。”徐彩的眼球好像在抖动着，眼瞳左右摇摆，内心已经混乱起来。
——终于，说出小菲菲是自己女儿了吗？
“不是？那么为什么你还存留着你抱着小菲菲还是婴儿时的照片？为什么不把小菲菲也如那样给剪了或者直接扔了？”
“那是......”徐彩站了起来，手臂绷得直直的，想要解释。
可叶夜没有给她机会，一个箭步把她按回下沙发上坐着，说：“那是什么？那个笑容可不会骗人，那是身为妈妈的你对小菲菲露出的母爱笑容。还有你床底下那个一尘不染的大纸盒子，里面那漂亮的白色婚纱，是你穿过的吧？当然，最重要的是夹在里面的那张纸条。”
“不，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说出来。”徐彩眼红着，泛着泪光，祈求着叶夜说。
看着徐彩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但叶夜可不会就这样罢手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直入她心房的话语。
“等将来菲儿长大了，我要帮她找个好老公，然后亲手，帮她穿上这件婚纱，让她，走上和我不一样的路程。”
叶夜一顿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开徐彩的封锁着的内心。徐彩的脑袋已经乱成一条麻了，哭喊着跪在地上，脑内想的是小菲菲小时候，扑在她怀里喊着她的那句话：妈咪妈咪，最最最～最喜欢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