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璨豪目送金荷莉上车，才收回目光，他匆匆走去金琅将军的办公室，敲开门，立正敬礼道：“将军。”
“哟，小豪啊。”金琅站起来，走过去勾住叶璨豪的肩膀，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去给叶璨豪斟茶。
叶璨豪哪里敢让将军给他倒茶，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茶杯，将军按了下他的肩膀才敢坐下。
“你递交的津贴申请报告，我拿去跟你父亲讨论了。”金琅看穿了叶璨豪的来意，坐在椅子里开门见山。
在公务场合听到“父亲”两个字，对叶璨豪的心理冲击巨大。他第一次在海军部听到这个称呼，以前都是恭敬地叫参谋长。
叶璨豪知道，结局十有八九不如人意。他沮丧地问：“他是不是严词拒绝了？”
金琅把雪茄在烟灰缸抖了抖，拿在手里没有抽，安慰叶璨豪道：“威海港从扩建到现在，你父亲出力不少，所以现在海军部开始重新考量局势的时候，叶参谋长谨慎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希望你谅解。你父亲的意见是，不希望因为他的原因让威海港特殊化，特权化，独立化。所以驳回了你的请求。”
“我就知道。”叶璨豪攥紧了手里的军帽。
“你父亲的心意，我想你应该懂。”金琅将军咬着烟，眯眼打量低头的叶璨豪，“他希望威海港和仁州港互相促进，一起发展。”
叶璨豪知道指望父亲已经无望了。
父亲急于收服桀骜的野马，所以暂时顾不上亲儿子的利益了。
“这是应该的。”叶璨豪站起来，向将军敬礼，“父亲也是顾全大局。”
他准备告退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金琅将军惬意地陷进椅子里，叠起二郎腿，咬着雪茄，眯眼打量叶璨豪：“葛提督调来以后，你父亲坚持培养两所军港，走保守稳固的长远路线。而海军作战部评估短期收益以后，坚持认为只留下一所军港才能有所成就，负担两所军港只会造就全面平庸。”
金琅扫视叶璨豪的眼睛：“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叶璨豪知道，激进派和共和派的战火终于燃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想起了葛甜甜。
想起了高贵迷人的列克星敦，想起了潇洒妩媚的声望号。
葛甜甜正在不断坐大，而渐渐失去独宠优势的威海港，似乎没有把握继续完成剩下的购买计划了。
仁州港不死，威海港就会慢性死亡。
叶璨豪必须做出选择了。
他决定脚踩两条船。因为就算站进激进派的队伍，共和派也不会选择优先打击自己。看似是叛逆的任性，其实这是最好的选择。
“留下一所军港是对的。”叶璨豪坚定地说，他勇敢地抬头，直视金琅将军的双眼，“全面发展只会造就全面平庸。而战争永远不会垂青平庸的人。”
金琅站起来，咬着雪茄，双眸发亮，欣赏地拍在叶璨豪的肩膀上。
“彩依在和平饭店订了座位。”金琅将军欣慰地说，“一起吃饭吧。”
“是。”叶璨豪并腿立正，敬礼。
金荷莉给提督打电话的时候，提督正开着旧红旗去和平饭店的路上。
“什么？”提督手忙脚乱挂上耳机，听见金荷莉的声音，险些把车开下悬崖。
“没听错吧，您请我吃饭？别闹了，你想吃啥直接说，我都赢走一辆凯迪拉克了怎么好意思让您掏钱。”提督赶紧推辞。
“说了我请就我请，少跟我磨叽啊。”金荷莉横行霸道，“中午在皇家橡树餐厅，我等你。”
“喂喂喂！金小姐！喂！”葛甜甜嚷了两句，低头一瞧手机，诅咒道：“麻痹挂我电话。”他放慢车速，按下回播。
过会儿，金荷莉接电话了，问：“干嘛？”
葛甜甜细声细气说：“不巧我今天中午约了饭局，现在都在路上了。要不换晚上吃吧，怎么样，我去订位子，皇家橡树是吗？”
金荷莉问：“你约了谁？”
提督想了一下，金荷莉是警察厅督察，要查他是随随便便的事，还是老实交代为好。
“海军船只改造与维修局长，高杰中校。”提督说，“同乡，叙叙旧。”
金荷莉说：“别跟共和派的人走的太近。”
提督没想到金荷莉这么直截了当，有种哑剧演员怎么说话了的突兀感，他讪讪笑道：“这个，都是为国家做事，不要分的那么泾渭分明嘛。”
金荷莉说：“这话不是我说的，你们分拨儿过家家，我才懒得管。这话是舅舅说的。”
提督把车停在路边上，他拔下耳机，把电话贴在脸上，小心翼翼问：“你舅舅是？”
金荷莉说：“金琅。”
一石激起千层浪。提督心里顿时翻江倒海。
金琅将军警告我别和共和派走的太近？
你他吗早不吱声！
老子卖身契都签完了啊！
都这时候了谁敢相信你啊！
“喂？喂喂？”金荷莉听不到提督的声音，喂了两声，又把电话挂了。
“我草你这个……”提督回过神来，看见电话挂了，怒火填胸。
然后手机乱震，金荷莉又打了过来。
“喂？葛甜甜？”金荷莉问。
葛甜甜怀疑金荷莉的情商是零。
“嗯，金小姐。”提督说，他斟酌了下，试探地问：“金小姐，你对我的印象如何。”
金荷莉想了一下，说：“第一印象是迟到鬼，软饭男。现在觉得还好，还算机灵，人品再议。”
葛甜甜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我知道将军顾虑什么。我可以保证，我仁州港永远是国家的兵，人民的兵。请将军放心。”
金荷莉烦恼道：“你们男人比女人还磨叽。我又不是将军的移动小秘书，你有话自己跟他说去。晚上七点皇家橡树餐厅，我请客，你敢不来试试。挂了啊。”
“嘟嘟嘟……”金荷莉把电话挂了。
葛甜甜一句“卧槽”憋在嘴里，瞪着手机生气。
然后他心里七上八下地驱车前往和平饭店。
金琅和金荷莉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回荡。他神思恍惚，一直在猜测将军的心意。
抵达和平饭店，提督排了会儿队，然后对领班说：“葛甜甜。”
领班查了查，叫人领提督去订好的座位。高杰中校还没来，侍者问：“菜已点好，请问上菜吗？”
“等我朋友。”提督说。
“好的，需要服务请按铃。”侍者走了。
提督打量了下，这是一个四人布局，靠窗邻水，风光怡人，用简约的屏风隔开邻座，用似有似无的黄绿色纱帘隔开走廊，自成一方雅座，和外界藕断丝连，给人桃花源的享受。
提督暗赞小沃办事儿靠谱。
然后他听见了叶璨豪的笑声：“哪里哪里，我要多多努力才能配的上彩依小姐的青睐啊。”
提督的耳朵竖起来了。他第一反应是，真是冤家路窄啊，姓叶的，老子必须恶心的你吃不下这顿饭。
然后提督扭头看走廊，准备站起来打招呼。
马上，提督看见了穿着一身唐装，鬓角整齐，面如温玉，蓄着精致花白络腮胡的金琅将军。
金琅将军挽着一个活泼欢喜的二十岁女孩儿，一副没毕业的校花模样，像小藤壶粘在军舰上一样黏着将军，却频频越过将军去逗叶璨豪说话，集两个男人的宠爱于一身。
“那是金琅将军和公主大人啊！”葛提督的表情变成了张大嘴巴的石像鬼，他在风中凌乱，“为什么共和派的公子和激进派党魁共进午餐啊！还亲热的像家庭时间一样啊！将军你这个臭逼还让我离开共和派远一点，你自己都已经变成共和派的亲家了啊！你们有钱人玩游戏都这么乱来吗，我玩不起好吗，放过我好吗！”
提督闪电般坐下，低头，伸手玩头发遮住脸，心里庆幸，还好老子机智，穿 了件夹克来吃饭，哈哈，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然后金琅将军带着彩依和叶璨豪谈笑路过，在提督身后的四人雅座上坐下了。
侍者走上来点菜。
提督听见那三个人的声音隔着薄薄的屏风飘过来，在身后一米外认真地讨论起菜单来，他只觉得命运女神在凝视自己，恶毒地微笑。
“草草草！！能换座儿吗！将军刚刚才叫我离开共和派远点儿，现在就要在将军眼皮子底下和共和派骨干共进午餐啊！这让我怎么奉承啊，这让我怎么谈事儿啊！”提督抱着脑袋，阴沉枯槁的表情像被僵尸围困了一个月的人类，他的心里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分析着各种想法：“可是根本没有座位换啊！午餐时间到处都是人根本就没空位了啊！而且我必须在这里等J局长来啊！J局长会低调地走进来吧，他是个低调的人吧，他会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走进来因为我们的饭局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然后一个穿着洁白军装抱着军帽的微胖男人擦着脑门上的汗，轻快地跳上台阶，在十米之外看见雅座里坐了人，就热情地嚷嚷起来：“啊呀葛提督，你已经到了啊？没有让你久等吧？哎呀中午堵车啦，根本有绿灯都走不动啦，这个区车子太多了啦。”
葛提督听到身后讨论菜单的声音停了一下。
如果他手里有枪，他希望可以击毙高杰中校然后吞枪自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