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服软：“我仔细反省了……”
“吱呀。”
警车横着漂进停车位，然后挪了两格，停车。
猝不及防的白峰被惯性甩到车门上粘着。
“下车。”美女拿起咖啡下车，打开车门。
白峰像一滩泥一样跌跌撞撞滚下来，一头顶在石狮子上就开始吐。
美女不肯接近白峰了。
“把他收拾收拾，请到3号隔离室，我一会去找他。”美女绕道儿走进警察厅，吩咐道。
“是，金督察。”警员敬礼，然后去扶白峰。
“这车开的，我特么，日了狗了。”白峰昏昏沉沉地想。一股恶心又涌上来，稀里哗啦吐进草丛里。
另一边，Lily满头大汗地去物业找来了开锁工人，叉着腰站在楼道里，歪头打量工人开锁。
“这样只能暴力开锁了。”工人查看了一下，擦手对Lily说，“一百五。”
“开。”Lily毫不犹豫。
工人开始大操大干。
Lily忽然没头没脑说道：“这么捅坏以后，还得重新安一把锁才行啊！”
工人的动作停下来。他扭头笑道：“是啊，六百五。”
Lily跺了一脚，愤怒地瞧着工人。
“还开吗？”工人有恃无恐，他无奈地软弱地乖巧地指了指残破零落的锁头。
“开！”Lily气呼呼地抱胸嚷道。她恼火地想：“以后要把钥匙碗撤了。钥匙必须放在包包里。”
工人兴高采烈地开工。
白峰的手机和证件都被收缴了。他坐在熟悉的小房间里，面对简单的一桌一灯一墙壁，忐忑地想Lily一定早就把录音发过来了吧，希望可以早点脱身不耽误去环球参考的面试啊。
也许实在不行就只能交钱保释了。
铁门打开，美女督察推着一辆小车进来，车上满满全是档案。
“我叫金荷莉。你叫我金督察就可以。”金荷莉低头翻检，拎出一份资料，丢在纯钢圆角桌子上，拉出椅子侧身坐下，叠起长腿：“你应该有印象，你是世纪景苑入室抢劫案的受害人。”
“我，我有印象。”白峰说。他大概猜到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诈骗猪肉汉堡被抓起来了。
果然条子都是心机婊啊！
“那天的事情我当然有印象啊！噩梦啊！忘都忘不掉啊！那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啊！我的人生就像一路上涨的股票K线被人砍断了一样笔直落下去了啊！”白峰痛心疾首地想。
“有什么问题吗。我并没有触犯什么法律吧。”白峰镇定地撇清关系，虽然冷汗已经在往下滚。
“诈骗罪，妨碍警务罪，公共场所猥亵罪，然后还在你鞋垫下面搜出来三克A类管制药品。”金荷莉脸不红心不跳，低头翻阅文件，若无其事地耍流氓，“你事儿大着呐，别想跑。”
“那都是诬告！赤裸裸的栽赃，就和电影里演的一样吧，高超的手法可以把药物藏在手里然后假装是从别人身上搜出来的吧！那个警官很明显经常干这样的事儿啊！他的手法娴熟的天衣无缝啊！”白峰爆发了，他面红耳赤地咆哮道。
“你安静点。”金荷莉抬手遮住飞沫，皱眉微怒道：“我让耿锐来审你，你现在已经粘在墙上流鼻血了。识相点我警告你。”
白峰想起来耿锐冰冷凌厉的眼神，他打了个哆嗦。耿锐绝对是扮演坏警察的绝佳人选。无情，粗暴，手段精细，打人都会垫上厚电话本，一星儿证据都不会留下。
他觉得金荷莉亲自坐进来，是有话跟自己说。白峰恢复了理智，他克制着不安和恐惧，吞了口唾沫。
“还有，诬告警员量刑比诽谤重。我不跟你计较，你也别冲我嚷嚷。”金荷莉约法三章，然后低头翻阅文件。
白峰被打一棍子又喂一颗甜枣，果然安静下来，忐忑惊疑地打量低头翻文件的金荷莉。她低头的时候，秀发垂过脸颊，专注工作的时候有种油画般的安静柔美。
“在这里。”金荷莉从文件里抽出一页，推到白峰面前，“你可以控告葛甜甜入室抢劫罪，故意伤害罪，反人道主义罪和谋杀未遂。其他的罪名还有，但是这几项已经调查完毕，证据充足，一车子证据摆在那里，官司怎么打你怎么赢。你去告他，耿锐就暂时把你藏毒的事情搁一搁。”
白峰恨不得咆哮：“不要突然就说出这么吓人的话啊！谁藏毒了啊，谁藏毒了啊！明明就是姓耿的藏毒吧，我只是诈骗了一个汉堡包……阿呸，我只是抢了你的手撕猪肉堡而已吧！”
“但是。”金荷莉翻了翻，又调出另一份文件，推过来，“你如果不配合的话，你的三十四宗嫖娼记录全部翻出来算总账，你的银行账户也会被警方冻结。”
金荷莉拍拍手，站起来，似乎根本不关心白峰的想法，随口道：“让你静会儿。”然后开门出去了。
香风散尽，白峰咬着指甲，一目十行地扫视桌上的文件和卷宗。
他瘫软在椅子上。
金荷莉没吓唬他，就算警方不给他栽赃，那三十四宗嫖娼记录都能让他的存款变成凿不动的坚冰，他的事业也会从此止步不前，这辈子就只能戴副墨镜在天桥下面算命维生了。
白峰不想那样。
但是控告葛甜甜？？虽说打赢官司可能会赢来天价赔偿，但是无论官司赢不赢，他敢碰葛甜甜吗？
人家反咬一口，国家安全局就来找他白峰了啊！
赢了小钱输了命啊！
白峰蜷在椅子里思来想去。时间快的如同指尖流沙。
一小时后，金荷莉开门走进来，搅拌着一杯热巧克力，轻轻地把杯子放在桌上，坐下低头吹凉巧克力。
“我不当原告。你们要搞葛甜甜，就让检方起诉去，我充其量出庭作证。”蜷在椅子上的白峰瓮声瓮气道。
金荷莉喝了一口巧克力，然后舔着唇，说：“检方已经起诉了，你稍后留下录供词，然后就可以走了。因为走的不是正常流程，所以你没有证人保护了，我给你打了二十万，留着保命吧。”
白峰又暴走了，他像虾米弹起来，拍桌子喊道：“什么啊！其实一开始就是想让我做证人去搞葛甜甜吧！弄出那么大的阵仗其实就是吓唬人的吧！再说为什么那么危险啊，给我二十万保命是什么意思啊，做个证都有生命危险吗！”
金荷莉看着一颗洁白的飞沫溅进巧克力杯里，漂浮在丝滑浓郁的巧克力上，宛如黑土地上的一片雪。
她把杯子一推，不喝了。
但是金荷莉没发脾气，她站起来和失去理智的白峰保持距离，淡淡地说：“你当然有生命危险，二十万拿去吃喝玩乐也好，拿去添一套安保系统也好，总归是你的了。不过还是推荐安装一套警方认证的安保系统，免得睡觉的时候被特种部队按在床上，会把你吓一跳。”
白峰被提醒了，他转念想：“葛甜甜那种人，简直是半个流氓啊，他接到传票的时候估计就会派人去威胁证人了吧，万一仁州港真的有什么鬼特种部队，老子别说住19楼，就是住在天堂都会被他用地对空导弹轰下来吧。”
“我不管，我要住警察局。”白峰坚定地说，他根本不相信二十万能挡住特种部队，他更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市区住宅被塑胶炸弹完整地切出一个大洞：“我申请证人保护。”
金荷莉怜悯地看着白峰：“要不我们谈谈你嫖娼的事情吧。”
“二十万足够了。”白峰坚定地说，“我会保护自己的。”
“还有。”金荷莉走过来，双手撑着钢桌，俏脸逼近白峰，面无表情凝视着白峰惊恐的眸子说：“如果有人问起来，你不认识金荷莉，你没见过金荷莉，你根本不知道金荷莉是什么人。牙漏半个字，我能让你下半辈子活在麻袋里。”
白峰有点在意。他皱眉想了一下，问：“什么叫……活在麻袋里？”
金荷莉眯起眼睛。
她在想怎么圆回来。
“知道戚夫人吗。”金荷莉保持镇定。
白峰恰好是个文史通，他想起来戚夫人被吕雉剁去手脚，挖眼烫喉丢在猪圈里的画面。
督察应该是用的戚夫人的典故。只是把猪圈换成了麻袋而已，更加隐蔽，也更加险恶，因为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他了。
白峰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吓出一身冷汗。他毛骨悚然。
“知道。”白峰咕嘟一口唾沫，认真诚实地表忠，“我一个字也不会说。打死都不说。”
“很好。”金荷莉继续逼视白峰，保持压力和气场，然后扭头走出去。
一出门，金荷莉拍拍胸松了口气。
她想象力有限，吓唬人的话全靠信口开河。白峰如果再问两句，金荷莉基本上就会开始胡说八道前后矛盾了。
“活在麻袋里？”她嘀咕，“我在想些什么。”
白峰录完口供被放出警察厅时，已经是下午六点。
他一看手机，来自环球参考的熟人给他打了十三通未接来电，最后留下一行短信：
“你不来面试，我也没办法了。”
白峰感觉整个泰山都在他脑袋上崩塌，花岗岩稀里哗啦把他埋了起来，还在不断地填高压实。直到变成第二座泰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