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蜂清冷愠怒的声音传出来：“叶提督，本着国际立场，我不对您的行为发表评论。但是我必须澄清，我不嗑药，也不酗酒，这是舰队明令禁止的行为，请您注意您的措辞。我的意识非常清醒，事实上，没有什么比午后的海风更让我神清气爽的了。请问贵方还有问题吗？”
叶璨豪明白了，大黄蜂不是傻，而是根本立场就有问题。
他曾经非常好奇葛甜甜和ｊａｃｋｓｏｎ这一对不死不休的老冤家在船上你侬我侬地磨叽些什么，现在他隐约能猜到了。
这两个贱人在合伙儿坑他叶璨豪。原因不明。
“有问题啊，当然有啊！”叶璨豪不顾一切地夺过话筒，气急败坏地咆哮，“葛甜甜往你Ｐ眼儿里塞了多少钱！你特么什么时候跟姓葛的勾搭上的啊！你们这奸夫**！上帝会谴责你！”
熊处长怒了，他奋力夺回话筒，推开激怒攻心的叶璨豪，在电话里郑重道歉：“对不起大黄蜂小姐……”
“请开免提，我要和叶提督对话。”大黄蜂拒人千里的冷漠消失了，变成了执着的坚定，“我的回答正好相反，上帝会谴责你的叶提督。你港口里的深海栖舰分解装置，这是赤裸裸的屠杀战俘，这是战争里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你把人性的冷漠和贪婪当做资本和骄傲搬进了你的港口。就算我和深海舰队战斗的时候，都无法想象有一天你会把活生生的她们丢进你那造价不菲的绞肉机里。你的港口里面的高科技和重点设施，没一个不让我作呕。在人类文明触及到人文主义和人道主义的今天，你港口里的黑暗设施把人类本已高贵的灵魂重新打回毫无底线的新石器时代。真是没想到居然有港口会真的引进这些设施。上帝会诅咒你的，叶提督。这不是我在说话，而是摇摇欲坠的道德底线在发言。再见。”
葛提督坐在地上，默然无语。像被中子弹炸成尸体了一样。
叶璨豪却完全不能理解这番话，大黄蜂坚定的谴责就像拿机枪扫射水人一样，全部落空，叶璨豪的战斗力依旧不减：“去尼玛的逼吧小**！跟我吹牛逼，天下乌鸦一般黑！天底下谁不造核弹？谁不包小三！跟我俩装尼玛逼！”
熊处长早在大黄蜂说“再见”的时候就挂了电话，他对叶璨豪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铁青着脸说：“那是Ｕ国旗舰，即便是在私下场合，你也应该注意国际影响，叶璨豪。”
他没有用“阿豪”，证明这次警告是认真的。
叶璨豪鼻息咻咻，气不打一出来，低头逼视坐在地上的葛甜甜：“你，你想了很久了吧？你想了很久了吧！”
“是的。”面对质问，葛甜甜摇晃站起来，坦然承认，“我想揍你很久了。”
“根本没有理由，你和我之间不共戴天，只能留下一个！”叶璨豪挑破窗户纸，睁圆眼睛和葛甜甜像争夺王座的雄师一样对视，阴森森地喃喃：“这就是你挑事儿的理由吗葛甜甜？哈哈，了不起，有大黄蜂帮你说话真了不起啊！哈哈哈！”
叶璨豪把痛彻心扉的狂怒化作桀骜乖戾的冷笑，痛快淋漓地释放出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人毛骨悚然，然后在葛甜甜的凝视中，在熊处长的端详下，叶璨豪像一头疲惫的狮子，郑重对葛甜甜说：“姓葛的，这一次，我服。你在我的港口里反客为主揍了我一拳，还能倒打一耙，都怪我比你少算了一步。下一次，你不会有这样逃出生天的机会。”
然后叶璨豪对熊处长立正，敬礼，诚恳地没有用官衔，而是用敬语：“熊叔，这一次我认栽。该怎么处分，您看着办吧，我就当交学费了。”
“叶璨豪。”葛甜甜轻轻说，他摸着血已凝固的鼻子，“这当然不是我挑事儿的理由，兄弟。我为什么想揍你，还没有说完。既然今天说到这份上了，我想趁处长在这里，跟组织好好交代个清楚。”
叶璨豪猛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想起来父亲的话。
隐藏情绪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你看看人家葛甜甜！
他忽然觉得，葛甜甜的嬉笑怒骂，全都是假的。
葛甜甜就像电影里的异形，舌头上都长牙，张嘴咬一口都不算完事儿，那舌头射出来舔一口能咬穿他的头盖骨。
天哪这个男人的演技究竟有几分是真情流露，几分是浑若天成？
叶璨豪觉得空调凉过头了，背心一条冷电窜上颅骨，警惕答道：“你还有什么没说完？”
“我一直想揍你，一直克制着。”葛甜甜目无叶璨豪，目无熊处长，笔直走到办公桌前，抽出两张面巾纸，沾水擦着脸上的血污，一边清清楚楚地陈述，“这一点我不必隐瞒，而处长大人也是知道的。对于你，叶璨豪，我可以和你吵吵嚷嚷，可以和你打打闹闹，那都是小事，我可以很快忘掉。直到今天，给ｊａｃｋｓｏｎ送行之后，我心里腾起的想揍你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我想用拳头揍你，用啤酒瓶在你脑壳上开花，我想抓住你的头发往我膝盖上撞，和你血淋淋地打个痛快。”
“注意措辞，葛提督。”熊处长森然道，“有话好好说。”
“不！我必须照实说！你彻底改变了我对你的看法叶璨豪，我们之间不是打闹了。”葛甜甜摇着头，面无表情地对叶璨豪轻轻说。
叶璨豪扭头看葛甜甜。
他终于端详到了葛甜甜真实的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的冷漠。他也听到了葛甜甜发自心底的声音，那就是轻如裂帛的决裂宣告。
这一刹那，叶璨豪感受到了历史的厚重，仿佛教堂顶上亚当接触上帝的庄严壁画，这一刻世界只剩两名军人在对峙，完成目光的碰撞，思想的交锋。
“你抢我的炮，我可以和你痛快打一场，你抢我的钱，我可以用战功去夺回来，无论如何，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你背叛我。你出卖我的舰队。你把我光荣的战舰卷进你可耻的算盘里去，而且我不关心你打的什么算盘叶璨豪，也许那是你顺手上的一个小保险，但是一想到第一舰队的惨重伤亡里也有你的功劳，我就想揍你。你居然把列克星敦用的通讯密码给了Ｕ国舰队。”
宛如平地惊雷，张口震八方。而葛甜甜歪头瞧叶璨豪的眼神，是平静的悲伤，冷漠的愤怒，宛如凉彻的王水，把震惊的叶璨豪融化成一具骨架。
就连叶璨豪才幡然想起这件事情，演习过去这些天，他几乎快忘掉了。
“在栈桥上看到列克星敦的眼睛的时候，我几乎站不住脚。就像亲人得白血病死了我却没钱给她移植骨髓一样。那一刹那我有多恨自己，现在我就多恨你。”葛甜甜喃喃道，他没意识到自己在慢慢往前走，因为叶璨豪在扶着桌子往后退，“而今天我就告诉你知道，我想揍你，我想和你打一架直到每根肌肉都断裂掉。叶璨豪，我进威海港的时候，你还是友军，我离开之后，再也回不到从前。”
“叶璨豪，这是真的吗？”熊处长厉声喝问，一边问一边伸手到桌腹下，关掉了全天候开启的录音设备。这是他为叶璨豪做的最后一丝包庇。
葛甜甜像个只剩下本能的僵尸，歪着头打量嘴唇乱颤的叶璨豪，那张残留血污的脸因为只剩下茫然专注，才让叶璨豪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没有表情的是动物。
他觉得现在的葛甜甜像动物。
不像人。
心率暴涨到快心律失常的水平，叶璨豪在一刹那的窒息中，居然失去了说谎的能力，豁出去用力咬牙道：“Ｕ国的确知道你的通讯密码！你满意了？”
葛甜甜轻轻点头，不断地点头。他攥紧了拳头，鼻孔喷出满腔愤慨，然后转过头，不再看叶璨豪。
叶璨豪只觉得黑云压城的压力骤然消散，宛如从海底爬上了船，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他急促地喘息了两口，连忙对熊处长说：“Ｕ国的信息战本来就占领技术优势，根本没有证据表明泄漏源是我！”
葛甜甜从兜里摸出一支录音笔，打开，丢在桌上。
叶璨豪看着那支录音笔在桌上蹦跳两下，平静落稳，然后ＪＡＣＫＳＯＮ的声音传出来：“真是可怜啊，就算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多得是人想要你输呢葛甜甜。可惜你最后还是赢了，声望号真是我的噩梦啊。”
“什么意思？”
“不管你信不信，你的第一舰队是在被我全程监听的前提下完成演习的。如果追赶者没有被列克星敦炸伤，输得可就是你了，葛甜甜，你的底细我可是一清二楚。”
“我们的密码会随频道更换，你也许能破译其中一两种，那也只是管中窥豹而已。”
“你看看这是什么。我们在落灰的仓库里拾到的，就在舰队的补给旁边不到一米，仿佛怕咱们看不见似的。”
叶璨豪的心噗通一声沉进漆黑的海底，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冰凉。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