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插着腰站在原地，就这样休息了一会儿，太阳的光线已经不如正午那么强烈，可我还是汗流个不停。
然后注意到了什么，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在这里有自动售货机，堪称奇迹。自动售货机还在正常工作，这又是一个奇迹。投币掉落的饮料瓶身上竟然有着冷凝液，怎么回事儿？奇迹实在太多了啊，实在无法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某种陷阱，甚至是现实世界的扭曲点也说不定。
打开罐装汽水。
“噗呲——”
十分不走运，拉环断了。瓶口却只开了一点点，八分之一比例手办的英梨梨胸部差不多能够填满的程度……不过太平整了，还是会漏出来吧。
不对。现在我考虑的才不是怎么样把洞堵住，而是怎么才能喝到汽水。
裂口的边缘凸起，像是被挤压形成的山脉一样，边缘的剪影也的确形同一座座山峰。说起来铝合金的硬度是多少来着？就算我把它当成纸张一样柔软，可是被崭新的100元人民币划伤的事情也实在不能说是不寻常，况且把领带变成剑来战斗的超能力者也不是没有。
所以，“柔软=没有杀伤力”是完全错误的。
不对不对。现在我考虑的才不是怎么样喝到汽水，而是同学到底去了哪里，要怎么找到她才对。
目睹了同学被鸟叼走，换个说法，目睹了同学和鸟一起飞走并消失在晴空之后，我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不，先回家睡一觉看看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变好了？
不可能吧……
经过一番考虑之后，我决定爬到山上去。
这座山在市区内部，乘车很快能到达山脚。其实说是“山”，它的海拔也并非多高，这还算是蛮客气的说法了，200米出头的高度，是不是会成为登顶之后发了微博说“我今天爬了山哦~”的人被评论道“爬了什么山呀”的时候支支吾吾的理由呢？
所以还是不要发微博好了。
总之，我爬到山顶，体力槽大约减少了一半。
向远方瞭望，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之下，城市的轮廓清晰可见。
城市的轮廓清晰可见。
意思是，除了这个，别的什么也发现不了，除了自己的愚蠢。
建筑物像是1米以外的橡皮屑一样，汽车像是100厘米以外的铅笔屑一样，人类像是1000毫米——人类的话，人类本来就是屑的一种。
对于我这样的人间之屑，虽然验证了“站得高看得远”这句话，不过看得远又有什么用呢？这就是所谓的大海捞针吧，如果同学是像定海神针那样巨大倒还挺容易找的。可不论她还是我都是普通人、一般人、地球人，更没有某些双胞胎女仆姐妹那样拥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了。
我即使从山顶跳下去，也无法让时间回档呢。
风使我的体表温度渐渐降低，太阳也偏离了最高角度，影子被拖长。
我顺着坡度缓和的盘山公路缓慢向下行走。到底要如何找呢？我实在想不出一点办法。找人问问如何呢？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在下午看见一位飞行的少女？”
“你的思维才是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吧。”
肯定会被这么想的……
更何况，如此不善良的天气下，登山者本来就很少。
在人数本来就少得情况下，还要筛选出在山顶山待了相当一段时间——至少要把同学飞向天空的时间包括在内，还要恰好目击到，并且在那之后又鬼鬼祟祟地蹲在路边做什么事情的人，实在不可能吧。
嗯？等等。
在路边鬼鬼祟祟做什么事情的人？
在盘山公路的一个拐角处，我看到一个人在石制，供人休息的桌椅周围绕来绕去，最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蹲下身子，翻开长满一颗颗青苔的石头开始仔细搜寻。
我悄悄地来到他身边，然后又悄悄退回到原位。
我甚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悄悄地”，可能虽然不是坏事，也觉得不太好。
就像跟踪本身是很可疑的事，那么跟踪跟踪狂不就更加可疑了么？所以还是尽量别对做奇怪的事的人做奇怪的事。
那个人的深灰色T恤上有着一大片干涸的汗渍，看上去已经让身体休息了足够长一段时间了
。
最后从土地里取出了什么东西，并且开始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理所当然的，也看到了我。而我呢，则是看着他手中拿的东西。塑料封皮反射了部分阳光，不过还是勉强能够看得清，是个本子。
并非用于记录，大众口中的本子。而是用于观赏，一些小部分人群中的本子。
我之所以那么肯定，是因为封面上露出胸膛的少女以及Illustrated by TO（）Y的字样实在很显眼。
“对不起……”
我道歉起来。
“没……没关系。”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然后自然的把那个印刷物塞进怀里。
不过因为是夏天，所以身上也没有什么好藏的地步，塞进所谓怀里其实也只是放在胸前，这不还是一览无余嘛。
“嗯……唔，咳。”
我发出了介乎于叹气与咳嗽之间的声音，然后认真，却又以不给人压力感的方式问道，
“请问你有没有见到飞在空中的女孩子，大概一个小时之前。”
为了不让他产生困惑，我又继续补充说明，
“我的同学不知道为何被鸟叼着飞了起来，很高很远，所以想到山顶来问问有没有人看见。至于样貌的话我也不觉得会有人看得清，不过是这个样子。”
我指着自己的衣服说道。
一般来说，问出这样的问题，可绝对算得上奇怪了。
不过我还是可以这样认真地发问，至少对这个人可以。
因为这个人是奇怪的人。对于奇怪而言不存在奇怪。奇怪与正常只是同一个世界下的两种解释方法。
“这样啊……”
他用食指轻轻靠在鼻子上，似乎在回想什么一样。对于我的认真他丝毫没有怀疑，很快接受并返回以认真。就连他手中印刷物封面上露出胸膛的少女的表情好像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认真的色气。
我说，山上人少倒没什么问题，拿着那个在街上走的话肯定会被抓的吧？
“这样啊这样啊这样啊，这样，啊……”
他在努力地回想。
难道“这样啊”是能使得记忆变清晰的咒语么？
“抱歉，没有看到呢。”
……
……
……
5
坐公交车打算回家睡觉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在漫长，漫长，又漫长的坂道上走着。漫长并不指距离，只是因为我走得很慢，所以时间显得漫长。
这是暑假中平常的一天，傍晚的微风恰到好处，云朵不紧不慢地赶末班车，在暑假也依然辛勤工作的社会人们与我的方向一致，夹在他们中间，我觉得呼吸开始不那么顺畅。
疲惫感像沸腾的水一样再也压抑不住，身体也是，心里也是。
或许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没头没尾的，就像在莫比乌斯环上寻找出口一样。因此，理由，对错，全都变得虚幻。
这条道路通往我的家，然后呢？会向哪里延伸呢？就不得而知了。
“早知道的话。”
我大概是略有些笑着，这样自言自语，
“就不给同学发什么南极蛮有趣的短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