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号是个不错的日子，晴天，有些微风，天气也不是很热，很平和的日子。与此相对，我们学校的气氛却是热闹非凡。从上午开始，汇演就被到处谈论，不过无非也就是一些节目单的小道消息。
道具自备，准备时间短暂，单单这两点就淘汰了不少的语言艺术类节目，那些能够“幸存”下来的也应该大都是相声这种演员道具都很少的节目了。这样一来，剩下的大多数歌唱舞见之类的节目如果不出色的话，应该很难被大家瞩目吧……
说起来三班陆霏的舞也是众人热议的话题呢。
我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至今应该没有人会发现舞蹈类节目中会有叶子的节目。也许会让人们产生眼前一亮的感觉人呢，这姑且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我相信她的演出会很精彩的。
下午三点半，也就是联欢会开始后十五分钟，我去了后台，叶子还在一间临时腾出来做化妆间的小屋子里。
我敲敲门：“我进来了——”
“等一下，”门一下子被从里面顶住了，叶子的声音传来：“我还在换衣服啊。”
放下尴尬地推着门的手，我站在外面静静等了几分钟，直到那扇门被从里面拉开。
“准备好了吗？叶子？紧张吗？”我闪身进门时这么问道，而当我转过身来看到了叶子的时候开始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不紧张，”叶子抬起头来，带上红色美瞳的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丽：“你看我这扮相漂亮吗？”她说着原地转了一圈，那金丝雀旗袍（就好像是纱裙和旗袍的结合体）就轻柔地飘了起来。
“很、很漂亮…很适合你、”
白发、红瞳、压红边的黑色刺绣旗袍，美得让我感觉有些恍惚。
“表演时我有让你眼前一亮的手段哦！坐得离舞台近一点啊。”
“那个，叶子…你不会是把头发染成了白色吧喂…”要知道叶子的头发也是很长的，这真的是假发吗？显得好自然。
“别说傻话，要不你自己抓抓看嘛，”叶子她拿着小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总感觉这个美瞳太红了，会不会显得有些奇怪啊？”
我仔细地注视着叶子的双眼——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红色很显眼，就连翠绿色的虹膜都可以完美遮盖。
“那……为什么是ハク呢？”
“可能是因为ハク的眼睛是红色的吧。”
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坐在课桌上、晃荡着腿吸葡萄汁的柳叶子。
“不会的，这个颜色刚刚好。”
“唔……”
“那你好好准备，我...走了.”
我拉开化妆间的门，又回头对叶子说：“我很期待你的表演，加油哦。”
叶子对我点了点头。
我转身离开。
“等等！”
“怎么了？”我再次回头。
叶子死死地盯了我几秒钟，然后发出了细小的声音：“我还是有点紧张，有、有点发抖…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我等着她的下文。
“能……能给我抱一下吗？”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抱住了叶子。
“一定要陪我到最后啊！”叶子在我耳边低声说。
…………………………………………
下午四点十五分，报幕的同学走上台：“有请下一位表演者：高三九班的柳叶子同学为我们带来精彩的节目！”
即使我在观众席的最后，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叶子的登场。
异常美丽的人。
很明显她的cosplay在众多舞蹈节目中是个亮点，这让不少审美疲劳的观众们又重新打起精神，一些二次元爱好者甚至开始小沸腾了。
不走寻常路，这应该会为叶子的表演加分的。
随着音乐响起，叶子走到舞台中央，她的一身装扮，即使没有融入Cosplay的元素也会非常和谐，都强烈地刺激着人们的眼球，再加上黑色长手套、黑色高筒靴和黑丝，她带来的总体感觉就是美丽优雅和潮流的华贵。
和那些走性感路线的表演者相比，叶子多了几分典雅。
演出开始了，叶子转过身正面面向观众，我发现她的另外半边侧脸上戴了一副半脸面具。
这是为了增加神秘感吗？还是为了营造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呢？这个小姑娘也真是狡猾啊…
歌声响起，这声音是真真正正的十七岁少女的歌声，虽然略带瑕疵，但和欢脱的音乐混在一起，又融为一体显得格外和谐、拨人心弦。
叶子随着音乐跃动着，忘我、天成。台下及其有节奏的欢呼声，让整个礼堂都充满着阳光青春的动感。
叶子的表演实在是……呃……说无可挑剔也不为过。标准的动作，充满活力舞动着的身影，清脆的嗓音甜美的歌声，还有那总是挂在脸上的美丽笑容。不由得不让人心驰神往。
我回了回神，整个节目应该快要结束了，作为背景音乐的那首歌也唱到了高潮之前。
我期待着，完美的收场。
音乐，戛然而止；灯光，全部熄灭。
拉上带有银色反光布窗帘的礼堂里顿时漆黑一片。
诶？怎么了？停电了吗？周围的人开始躁动、窃窃私语。就在所有人的脑回路还没来得及转动的时候，全部灯光被重新点亮，音乐的高潮部分也一并开始。
假发、旗袍、手套都被甩了出去，舞台上那个卖力起舞的人，是穿着黑色热裤、无袖白衫、甩着一头乌黑秀发的全新的叶子！
看着舞动的身影，我却惊得一动不动。这样的叶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在别人眼里一直都是文静、内敛的叶子，平日的服装就是普普通通的白衬衫、长裤、运动鞋。她的头发都很规矩地绑起来，刘海儿有点长，低头的时候会挡住眼睛。
现在她的额前的头发被发卡固定在后面，长发飞舞，我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
这是一种惊艳的感觉，往日叶子的形象被这突如其来的活力冲击得七零八落。我拼命想要抓住那从她身上迸发的青春气息，借此来感受叶子这积压了十年的青春叛逆。
然而我做不到，也承受不起。
曲终落幕，掌声如雷，叶子面对掌声缓缓退场。
我也该退场了，只不过我是背对掌声了。
我想我不能陪你到最后了，叶子，现在不能，以后…也是一样。
※
我仰面躺在床上，就这么一直躺着，闭着眼。晚饭被我推脱掉了，根本就不想吃。
手机被我拿在手里，整晚都在振动着，我却没看一眼。
大脑中充斥着的，尽是昨晚的场景。
九月三十日晚：
“打扰了。”我搀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叶子进了她家的家门。
“哪有，多亏你送她回来。”春树哥一边说着一边把叶子扶到沙发上。
我盯着叶子的睡脸看了几秒钟。她靠在沙发上，头歪向一边，呼吸很匀称，睡得很安稳。
“叶子平安到家，那这次我就告辞了。”我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
春树哥脸上的表情变得捉摸不定：“正原？你喜欢叶子吗？”
诶？这个、这个话题好突然啊。我看看沙发上的叶子，又看看春树哥，完全猜不出来他到底想要向我表达什么。
我想我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于是我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说得通了，”春树哥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为什么护身符的力量减弱了。说实话，我多半已经猜到了。”
“护身符？你是说……?”
“那个老阴阳师给我的那个，它的效力取决于叶子对我的情感倾注。如你所见它变弱了，就一定是有新的亲情或是恋情从我这里分走了一部分。父亲没有回来，说明这不是亲情所致，所以答案只剩了一个——”
“恋爱…”我从喉咙中挤出了这两个字。
我是该高兴吗？还是说……
春树哥脸上是同样苦涩的表情。
“说实在的正原，”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抬头看着我，眼睛有些无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这种事情，处理起来稍有不慎所有人都会受伤。”
“我会包容叶子的，无论发生什么。”我衷心的希望我的语气和眼神都很坚定。
“我知道你会的，我相信你，但是你的家人会吗？他们会接受你被叶子虐杀致死的潜在危险吗？”
“……”
“你带给了我们很多——友情、青春……什么都有，也帮了我们很多，你相信我：从情感上，我当然会支持你和叶子。”
春树哥的脸开始变得扭曲，变成了一副我从没见过的痛苦模样，我等着他的“但是”。
“已经有十年了，我们的生活就是躲起来、逃走、躲起来、逃走，就是不和周围的事物互相产生依恋。我们的居所换了不少城市，学校更不知换了多少。我也期待着有稳定的生活、有朋友，但这一切实在是……”
春树哥用手捂住了脸，但我仍然能看到他指缝间的泪水。
“感谢你把我们带向正常生活，但这正是我们逃避的东西啊！当叶子把拳头挥向你之后，你可以不在乎，那叶子会成为什么呢？你的家庭不会受到伤害吗？叶子不会伤心吗？你又打算怎么办呢？用你最有活力的生命来成全叶子和我接下来的健全人生吗？！我心里很乱又很急躁，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好，但我也不想看到大家都受伤啊！！！”
春树哥一阵爆发之后，接下来是长达十分钟的无声哭泣。看着他的涕泪肆意留下，我惊叹于一个开朗乐观坚强的人内心所受的重压。
良久，他擦干了脸上的泪：“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啊……”
“这是我早该想到的，说是我一直在逃避或许更好，”我终于不再沉默，只是嗓音异常沙哑：“不过请至少让我陪她走过这次的汇演。”
“抱歉，正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的吧？当然，最终怎样还是看你们两个人，我这是、我只是…迫不得已……”
“我明白的，明白的。那么，我告辞了。”
“路上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