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
珑翎忽然停住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张琼雪的话走，她本没必要回答张琼雪的问题。
灵川轻轻推开张琼雪，抓住珑翎的手，问道：“元仪，你男朋友是谁？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些臭男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珑翎有些无语，灵川真有资格这么说自己么？
看着元仪畏畏缩缩的，灵川还以为元仪不想说男朋友的身份，疑惑地问道：“难道……是我认识的人？”
这一次，珑翎轻轻点头。
“迟余？”迟余总是动不动就找自己献殷勤，难道元仪是因为这件事不想说？
“没有。”
灵川松了口气，“那是顾行？还是同门的哪个师兄？”
“好了，告诉你也没什么。”珑翎不想灵川再继续问下去了，推着灵川，说道：“是洛独，以前在阴极天的时候，我和他有一面之缘。”
“他？你怎么会看上这种人？”灵川愣了一下，明明在她的印象里，洛独是一个非常，非常……
回忆忽然涌上灵川的脑海，和洛独在阴极天的那段记忆忽然模糊，她竟然没办法完整勾勒出洛独这个人，甚至没办法用一个确切的词语去形容他。
好像……好像有人把脑海里几个月前的某段记忆删掉了，灵川越是回忆，她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
唯一记得的，就是在那个阴极天的关口，洛独站在邪神的面前，被邪神一刀两断。
不……灵川站在那里，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洛独会和阴极天的邪神站在一起……还有……还有从地面莫名其妙长出的红色花海……
不，她不能再回忆了，再这么下去，她会忘记一切……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忘记那些关于洛独的记忆，明明洛独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有可无的人……真的么？
好像有谁在灵川身后轻声质问，但灵川回头的时候，只能看到挂着淡淡笑容的张琼雪。
“你们聊完了么？你们既然救了我，我就请你们吃顿午饭吧。”张琼雪偏头看向珑翎，问道：“你应该不介意吧？”
她似乎在询问珑翎。
“好。”
*
“哇……”崇明摸着自己的额头，说道：“我这么硬的身体，为什么会被一块板砖砸晕啊？”
“你应该庆幸自己是被一块板砖砸晕的，如果她用剑，你的头应该已经碎了。”洛独摸了一下崇明的头，看着手上的血迹，又把那些血擦在了崇明衣服上。
“你什么意思？”
“我总不可能把珍贵的崇明之血擦在墙上吧，我又没带手帕。”洛独耸耸肩，“陛下的血怎么能沾在我这平民的衣服上呢？”
“行吧行吧。”崇明懒得和洛独争论这种小事，说道：“你妈真的只有六十岁？为啥我感觉她比我还老？”
“她其实不到六十岁，从她出生那天算起，她确实只有五十多岁的年龄。”洛独想了想，说道：“但对于她来说，时间并不是线性变化的。”
“线性变化……啥意思？”崇明不解地问道。
“时间法则确定了时间无法逆向，时间的变化永远随着热力学的方向流动……”洛独想和崇明解释些什么，但这些知识她应该不知道。
想了半天，洛独只能用一种非常朴实的解释，说道：“意思就是说，时间无法倒流，但你可以将你所处的时间拉长。好比外面的世界之度过了一天，但对于你来说，你已经度过了一年甚至数十年。”
“意思就是延缓时间的流动呗？”
洛独忽然意识到自己不适合与别人讲课，只能点点头，说道：
“这确实是一种更通俗的说法。也就是说，她可以用一天的时间，看完一个人数十年才能看完的书籍，走完一些人数十年才能走过的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对于她来说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那你能延缓时间吗？”崇明抬头问道。
“可以。”
“那你为什么不延缓时间来学习？”
洛独沉思了一下，说道：“我以前试过，但我觉得，如果长时间不和别人交流，人会变得很自闭，所以就没怎么用了。”
“所以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妈其实也没怎么延缓时间，只是你以为她延缓过很长的时间？”崇明摇头晃脑的，可是说完这番话后，洛独竟然也没办法辩驳。
“其实她也是人。”崇明笑了笑，一百多岁的老人顶着一张小女孩的面容，轻声说道：“她不是神，她做出的选择也不过是遵循她的意志，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自己去选择呢？”
虽然崇明不知道洛独和张琼雪谈论过什么，但她看出了洛独的心事，即便张琼雪一直给予崇明一种可怕的压迫感，但崇明隐隐觉得，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女人终究还是个普通人，她也很难对某些事情做出抉择。
“如果你自己来选，就算后悔，也不会怪罪别人，不是么？”崇明停在合院的门前，在洛独伸手推门的时候，说道：“你确定不去找珑翎吗？”
崇明没有等到洛独的回答，在崇明回头的时候，她发现洛独已经从自己身边消失不见。
又或许……她已经得到了回答。
*
灵川总觉得，自从遇见这个名叫张琼雪的女人，周围的世界就变得越来越虚幻，像是身处梦境。
也许这真的只是一个梦，梦到元仪和洛独在一起这么荒谬的事情，梦到荒芜之地边境这个热闹的酒馆。
酒馆的柜子上摆放着木制的酒桶，灵川还记得这种酒桶的用法，只要轻轻拔下酒桶上的软木塞，就能从桶里倒出果酒。
还有张琼雪的模样，周围的世界变得花白，而张琼雪则是这花白世界的墨水，不断散开，又不断被这个世界消融。
是啊，原来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元仪似乎也困了，趴在酒馆的桌子上，像是猫一样睡着了。
可她忽然又变成了一个血腥的怪物，散发着可怕的煞气，但灵川却并不觉得害怕。
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老板，来一壶酒。”张琼雪也若无其事地向老板打着招呼，而老板应答着灵川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回应着张琼雪。
因为这是一个梦，所以在这个梦里，没人会注意到，自己身边坐着一个怪物。
这确实是一个梦，灵川这么想着，沉沉睡去。
也许一觉醒来后，她就又会从房间的床上醒来，元仪轻轻拥抱着自己，一边笑着告诉自己，她这辈子都会陪在自己身边，不会去找什么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