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的喧闹声渐渐消失，吃饭的酒客消失了，前台记账的书生在给了张琼雪一杯酒后，也化作了虚幻。
珑翎是真的变成了一个怪物，那是灭世的邪神，即便是沉睡的时候，身体本能的防御也让人难以接近。
张琼雪小心翼翼地隔开珑翎身上散发的那些煞气，轻轻抱起灵川，让她不至于被煞气侵蚀。
然后她取下了珑翎手上的镯子，那是珑翎的储物法器，但张琼雪不会使用灵力，拿着镯子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取出里面的东西。
她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带上这个手镯，在这个废弃的宅子里找了一把好点的座椅，让珑翎好歹躺得舒服一点。
只是现在的珑翎面目狰狞，邪神之体突出的骨刺刺穿珑翎光洁的皮肤，伤口溢出的鲜血染红了珑翎的白衣，那一刻她重新变回了阴极天的邪神。
“真是可怕啊。”张琼雪看着激发了邪神之体的珑翎，轻声说道：“邪神配恶魔，你们两个怎么看都是绝配。”
但张琼雪还是拿走了珑翎的手镯，重新走进荒芜之地的边界，她的视线透过遥远的空间位面，看向冥河破碎的深处，那个世上最为可怕的怨念。
“死星……没想到破魔箭都没能杀死你。”张琼雪低声说道。
*
而张琼雪唯一没料到的是，珑翎邪神之体的恢复能力远超常人。
珑翎醒了，同时拥有邪神之体和恶魔之血的恢复能力让她从张琼雪的幻境中挣脱出来，在那间残破的屋子里苏醒。
她意识到自己身体出现的防御机制，她强行收回自己身上突出的骨刺，看了一眼倒在椅子上的灵川，大脑还有些不清醒。
手镯，珑翎忽然发现自己的手镯不见了，里面的钱和丹药倒不算什么，只是洛独送给自己的剑还未刻下铭文，更重要的是……
那个面具。
她答应过洛独，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把那个面具留在自己身边。
那个叫张琼雪的女人果然有问题，珑翎扯紧自己身上的外衣，确认这间废弃的房间周围不会出现怨魂攻击灵川，向着房间外飞去。
珑翎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张琼雪感应到了珑翎飞行的速度，回头看向身后。
“原来你长得这么漂亮。”张琼雪轻声说道。
她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手镯，就那样将珑翎的那个手镯堂而皇之地戴在手上，似乎那本就是她的东西。
“看来你不是一个普通人。”珑翎的手指慢慢长出红色利爪，“竟然连我都没办法看出你的修为。”
张琼雪看着自己的手腕，说道：“既然你醒了，那正好教教我，怎么把这个手镯打开。”
“你以为……你是谁？”珑翎瞬息间出现在张琼雪面前，她手上的煞气迸发，力量汇聚成强大的利刃，划向张琼雪的头顶。
但那些煞气形成的利刃在靠近张琼雪身边的时候忽而消散，张琼雪的右手按在珑翎的胸口，一股暗劲打入珑翎体内，即便是邪神之体的强度，她身上的皮肤也在暗劲下裂开。
张琼雪伸手在空中抓住了什么，“这就是十二天的灵力么？”
珑翎的心中更是惊讶，她可是十二天的邪神，除了洛独，这世上不应该存在能战胜自己的人。
更不可能有人一招就让自己重伤，张琼雪像是神明在俯视凡人，而珑翎能做的只有仰望。
“还要多亏你刚刚的攻击，让我总算明白了灵力能量的流动方式。”张琼雪摘下珑翎的手镯，从里面拿出那个黑白纹路的面具，然后将手镯扔在珑翎身边，说道：
“面具我带走了，准确来说你应该感谢我，至少我饶了你一命。”
这种语气更像是施舍，但在临走的时候，张琼雪低头看了一眼珑翎，右手轻轻握了握，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这算什么……”珑翎慢慢从地上爬起，周身的煞气在她染血的衣服上几乎凝成实体，“手镯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除了那个面具。”
“哦？”张琼雪饶有兴趣地问道：“它对你有很重要的意义么？”
珑翎脸上的表情再次变得狰狞，这一次，突出的骨刺让她那张美丽的脸颊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丑陋的怪物，她像是猛兽一样闪电般地冲向张琼雪，煞气席卷荒芜之地周围的群山，
连张琼雪都有些惊讶，这个面具对于珑翎来说应该没什么用处，应该仅仅只是男朋友送给她的一个礼物。
“真的值得你这么拼命么？”张琼雪问道。
周围飘动的沙尘缓缓变慢，世界在张琼雪面前变得模糊，那是因为时间的维度被张琼雪无限制地拉长，长到时间几乎静止。
按理说珑翎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张琼雪刚刚的问题，更不可能回答张琼雪。但在隐约之间，张琼雪似乎听到了某种微不可闻的声音。
“值得。”
即便知晓了时间道法，这世上依旧存在很多张琼雪无法用理论去解释的东西，但张琼雪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事实证明唯物主义并不一定是世界的本质，唯心主义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是绝对的错误。
至少现在不是。
时间再一次恢复流动，张琼雪抬头看着珑翎的脸颊，黑色的雾气从张琼雪的背后扩张，黑雾与煞气在珑翎面前相碰撞。
珑翎引以为傲的煞气在张琼雪的黑雾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那些血红的煞气瞬间溃败，黑雾远比煞气更具有腐蚀性，邪神之体的双臂在那股黑雾的侵蚀下，慢慢成为晶红的白骨。
珑翎的骨骼竟然是血红的，像是血液浸入了骨髓深处。
接着，就连珑翎的脸也快要被张琼雪的黑雾侵蚀。
那一刻张琼雪终于意识到，并不是珑翎在和自己拼命，而是珑翎已经失去了意识，她只是在靠着本能和自己战斗。
重剑直接将珑翎打飞出黑雾的范围，世界再一次在张琼雪面前静止，她慢慢抬起自己的重剑：
“人生来都会犯错的，神明也同样如此。”
张琼雪慢慢低下眼神，说道：
“但对于某些人，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