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的笑容凝固住了。
「你想做什么？明明定价的是你自己说的，这一百块钱也是你自己递过来的，别以为我不会买东西，你现在居然说不卖？」
「为什么那么麻烦啊，真是的。」
小苏摸了摸自己的侧马尾，露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刚才谈论的，难道不是对于灵魂的定价么？而且你也同意了啊，既然说我的灵魂只值一百块钱，那么，花一百块钱买一个灵魂很正常吧。不过……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到底卖不卖这个灵魂吧？」
小苏眨了眨眼睛，把一百块钱平稳的摆在了鬼差的手心，而鬼差不知怎么的，态度有点愣愣的。
「请小心收好，说不定能买的起别人的灵魂呢！」
「这算什么啊！」
仿佛发动机产生的热量突然变成了战斗机喷射而出的火焰，鬼差一瞬间被激怒了，他隔着手套，把手中的纸币撕成了碎片。带着残缺不全的红色图案的纸片，被一阵风卷走了。
同样变成了碎片的，是小苏对钱财热爱的心。
「呜啊，你这个家伙，为什么这样对待我的钱！这可是可以买五个鳗鱼饭的钞票啊！不爱惜钱财的人就是整个世界的敌人！」
「但是小妹妹，现在的你真的有资格批判我么？」
「请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
被鬼差恶狠狠的一瞪，小苏眼睛发红，小鼻子也在抽泣着。
「好啦好啦，反正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吧，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希望了。请付十万块钱，如果你想买我的灵魂。」
「十万块？」
「你说过的吧，心情很糟的灵魂『不纯净』而灵魂不纯净的话，那就很糟糕了，虽然你没有说出过全话，但是你想表达的意思一定是这样。心情很糟糕，那么也会变成怨灵吧，不过是我瞎猜的啦！」
「......」
像是被看透一般，鬼差沉默了。
「这是精神安抚费哦，也是你罪有应得，你必须支付的钱。而且你现在还在人间生活吧。」
「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现世的钱。」
鬼差的口气缓和了一些，直接坦白道。
「那么，给你打个折也可以......」
小苏斜眼看了看鬼差，又把无神的瞳孔对上远处的天空，仿佛减少一块钱都会让内心在滴血。
「五万。」
「不行小妹妹，最多两千。」
「那就一万吧，一万。」
「三千。」
「七千。」
「三千五。」
「五千。只能五千，不能再少了。」
小苏举起四根手指，很张扬的摇了摇，而鬼差握紧了手套，依旧紧闭嘴唇，但就在鬼差张口准备说出下一个数字的时候，小苏的眼圈又红了。
「唉~想到最后安付费只有五千，精神上已经很受污染了啊，而且那五千块钱，想想也只是一时的快乐，我平时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够了！就五千！」
鬼差一咬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但还是无力的拿了出来。
「但是现在我没有那么多钱，其他的还在火车上。」
鬼差说的是身旁的列车，也就是小苏乘坐过来的列车，正孤零零的安置在十米处的铁轨上，小苏遥望着列车，蹒跚着向回走了走，坐在了月旁边的候车椅上，垂下的刘海挡住了小苏的视线。
「你去取吧。我就坐在这里等。」
小苏的声音依旧哽咽。
「让我自己思考一下我这笨蛋一样的人生都经历了那些事，只是可惜，没让老哥看着我成人，我就先去世了，不知道老哥他们会不会为我开一个稍微华丽些的追悼仪式呢？没能穿上红装的我，似乎只剩下这一丝期望了呢。」
鬼差耸了耸肩，离去了。
列车的门，也被鬼差随手关上。
意识到小苏为了自己做出自我牺牲的月，在刚才那种时候根本插不上话，低下头注视着小苏。
「抱歉，抱歉，我......」
「没什么对不起的呀。」
还是那句话，不过现在说话的那个人，仿佛切换了人格，似乎根本和之前说葬礼的是两个人。因为，抬起头的小苏眼睛里释放着异样的色彩，嘴角也是狡黠的微笑，她拉住了月冰冷的手，只是说了一句。
「趁现在，快逃！」
......
「所以说，演戏很累啦！而且还是灵魂交易这种戏，我一辈子都不想演第二次了！」
小苏撅着嘴巴，气鼓鼓的沿着铁轨跑着，而月被小苏拉住了，紧紧的跟在身后。
小苏知道大致的方向，这是当时乘坐鬼差的列车进来时的相反方向。她自认为自己的记忆力还不错，当时记下了窗外很多标志性的东西，虽然似乎为了隐藏观月车站，所有的建筑物都不是平时可以看到的东西，小苏与自己第一次走出这里的一些建筑对比，大致规划出了适合的方向。
「都是演戏么？」
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然了，都是『假』的东西，不过那一百块钱不是假的啦，这么想还真为那一百块钱惋惜呢。」
「那张纸币被撕碎的时候，小苏妹妹哭了。」
「才，才不是因为对那张纸币有感情呢，才不是讨厌别人乱撕钱呢！」
说着说着，小苏的眼圈又溢满了泪水。月这才察觉到，似乎刚才所有的演戏，只有这个部分是真的。
「小苏妹妹，你怎么知道他身上的钱一定不够呢？」
「很简单的道理，他说的每一个价格，当然都是他现在身上付得起的价格，而这个价格曲线在三千和三千五的位置变得平缓了，因为他身上一定只有三千到四千块钱，不然直接说出来好了，所以，我就报出了他一定付不起的数字。」
「但是，如果他不讲原则呢？强行夺取呢？」
「不会的。作为商人，我看到他的第一次就感觉到了这个家伙，还是有点感情的，当然，我也利用了那一份感情吧。」
小苏很温柔的笑了笑，当然是对着月笑的。
「还有一点，我隐约察觉到了，但是我不想说出来，也就是他不敢用强硬行为的原因。」
车站永不褪色的黑夜中，月色洒落在孤独奔跑着的两个人身上，小苏一边感谢着月色的关怀，更是从这月色里，察觉到了一点点关于整个异空间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