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魔王诞生的第四天。
黑夜无月。
“不——！”
银色利刃精准地刺入了那骤然袭来的士兵的左心处。
噗嗤——
随着剑刃拔出，鲜血激射而出。
猩红鲜血洒了金发少女全身。
这时，那身体才软软的倒下。
与少女那痛苦表情相反的是她迅捷的动作。
金发少女脚步如电，与那具倒下的尸体错身而过的同时，身形转动，剑刃拂过一侧。
唰——
鲜血从虚空中喷涌，那潜行在黑暗中的刺客缓缓从空气中暴露身形，他茫然地捂着被切开大洞的脖子，死去的时候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为什么——”
铛啷啷——
银色长剑落地。
少女跪倒在地上，满脸惊恐。
她浑身都是血，都是别人的血。
在她四周布满了尸体，全都是帝国的骑士，全都是一剑必杀。
全都是她杀死的，在刚才短短一个呼吸之间，她以干脆利落的手法杀死了整整一个小队的帝国士兵。
“为什么——”
“会变成这样！？”
“白师——”
“为什么啊？！！”
黑发黑眸黑色长衣的少年从黑暗中踏步而出。
看着那流着泪质问着自己的金发少女。
他缓缓说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呀，艾琳。”
“不——我——根本不想杀死他们的！不——不是我！”艾琳的脸上沾满了鲜血。
“的确，你不想杀死他们。”叶未白轻声说道：“但是【恐惧】想。”
“你不杀死他们，那死的就是你——你的【恐惧】比你更清楚这一点，并采取了最简单的举措。”
一顿，叶未白嘴角勾勒出了笑容，“这就是你所要求的【快速变强】的方法呀。”
“这一点，其实你早就明白的，不是么，我的——【英雄王】大人。”
……
……
第【三】天。
“陛下。”
“嗯？是奥法安啊？有什么事情呀？”
奥法安望着那双腿盘起坐在皇位上的皇帝陛下。他都已经三十五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抱着个竹蜻蜓玩的不亦乐乎，爱不释手。
明明是一位帝王，但却长发散乱，不修边幅，威严宽大的帝服穿在他瘦弱的身上，邋邋遢遢，露出白色内衬，滑稽的不得了。
就像只猴子。
但奥法安只是看了皇帝一眼，便很快收回目光，掩盖住了内心的想法。
“昨天禀奏的关于‘荧惑星上浮’的事情。”
“啊，我知道了呀，不就是【魔——”
“陛下！”奥法安厉声大喝。
皇帝被吓了一大跳，拍着胸口好几下，“啊，哦哦！不好意思啊，又忘了不能说那个名字。不过奥法安你也不用突然这么大声嘛，差点吓死我了。”
“抱歉，陛下。”奥法安微微欠身。
“没关系啦。我又不会真的怪你。”皇帝陛下“嘻嘻”笑着挥了挥手，“所以，又有什么呀？事情我昨天不是说过了么？交给【英雄王】就可以了呀！不是每次都这样么？”
“是的，陛下英明。只是【精灵】那边又有新的消息。”
“啊，是什么呀？”把玩着竹蜻蜓，皇帝心不在焉地问道。
“它们说感应到了【它】的踪迹，在帝都城内西南方的水星坐标处。”
“哦。”听到【魔王】就在城内，可皇帝陛下毫无惧色，只是“哦”了一声，“那就赶紧去交给【英雄王】处理呀。”
“那个坐标的位置——”奥法安一字一顿道，“正是在【英雄王】的府邸中。”
“——【魔王】正在英雄王的府邸中！”
“噢！那不是正好么！赶紧让【英雄王】去打败【它】呀。”
“陛下。事情没这么简单。”
皇帝陛下看着奥法安，呵呵笑着，“不是么？”
“我需要陛下的军符调动骑士团。”
“哦，这个啊，想要就拿去吧。”
……
……
第【二】天。
“我输了。”
“我输了……”
“我……输了……”
啪——
长剑落地。
“我……”
少女浑身湿透，她的双手都在颤抖着，脸色煞白。
她干涩的双唇艰难地开启，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喊出了：“我——输了。”
站在对面的叶未白身上一滴汗都没有出。
他看着少女，双瞳中流淌着光芒，那眼神非常奇怪。
无需多言，艾琳的实力真的很差，即使叶未白将自身身体素质有所压制，她还是轻易就被打败了。
那笨拙的步伐、迟钝的反应、糟糕的出招……不要说【英雄王】，怕是普通人都及不上。
但老实说，叶未白根本不在意，因为对他而言，无论是一个艾琳，还是一万个艾琳的实力，都无非是一招还是一招半的问题罢了。
真正令他为之疑惑的地方在于其他方面。
人的身体是有记忆力的，即使再笨拙的人，只要训练得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是有机会达到一定深度的。
虽然对于缺少天赋的人而言，那是个非常缓慢的过程，但的确是有所成长就是了。
可是——艾琳却没有。
她一丝一毫的成长都没有。
不仅是意识、反应这方面，甚至是她最直接的肌肉——在刚才的过程中，都没有得到丝毫的锻炼。
身为【魔王】，感知能力超强的叶未白即使是再细微的变化，他也可以敏锐地察觉到。
然而少女就像是一个已经被锁死了属性点的“模板”，半点变化也无。
这已经不是天赋差不差的问题了。
而是要怀疑——这位少女是否被【诅咒】了？
想到这里，叶未白心中一动，他点燃了双瞳中的灰色粒子，看向她。
轰——！
视野陡然变灰。
一如上次，无数的灰色烟花在【世界】各处绽放，铺天盖地地飞射而来，涌入少女体内。
而少女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所有的【厄运】都照单全收，纳入体内。
在这一刻，叶未白想到了昨夜银发女人身上那只五层楼高的“无面狗”，心中产生了一个疑惑。
“艾琳身上的【厄运】浓度远超银发女人百倍千倍，那她身上【厄运】所浓缩而成的【怪物】……将会有多么巨大恐怖？”看着那低落的少女，叶未白沉思，“可是现在却似乎并不存在。不仅如此，若说【厄运】会带给它的主人怪异的能力，例如那位银发女人的【不死】……若越强大的【厄运】，带来的能力越强大。那么……艾琳身上的力量该有多恐怖？难不成【笨蛋】就是她的特殊能力？”
“艾琳。”叶未白忽然开口。
“是的，白师……”还低落着的少女，半天才反应过来，下一刻就被白师的问题给噎住了。
“我说你是不是有个特殊能力叫——【变成笨蛋】？”叶未白一脸认真地问道。
“……”正一脸黯然的少女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还以为白师会安慰她，没想到居然开口就是一句笨蛋。
但给白师这么一闹，她也无心失落了，脸上反而忍不住露出抱怨的笑容。
“白师……”她苦笑，看着叶未白。
还真是毒舌呀。
“不。”叶未白却是一眼看穿了少女的念头，固然毒舌，他绝非是在调戏，或者是开玩笑。
他非常认真。
他神情严肃下来，说道：“艾琳，你这样是不行的。”
绝对没有想过白师会说出这样的话，少女一阵恍惚，脑海中的记忆与现实发生了重叠。
<不行。>
<不行啊。>
<你这样是不行的。>
少女的笑容曳然而止，她微微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不……白师……不要说这样的话。”
“怎么样的话？”
“就是……怎么样行或不行的……话。”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少女双拳渐渐紧握，“白师不是说过可以教我成为【英雄王】么？现在又要否定我么？”
“是啊，但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绝对？”叶未白叹了口气，“若是你自己不努力——”
“我——”少女的声音陡然提高，又变小，“努力了啊……真的……努力过了啊。”
“艾琳。我所谓的努力并不是指这个。你知道么，刚才我真正拿出来的实力——”
叶未白轻声唤着艾琳的名字，少女抬起头，双瞳颤抖着望向他，然后听到他说——
恰在叶未白开口一瞬间，窗外一道惊雷轰然炸响，晴空霹雳，声如战车驶过天际，从遥远云端滚来袭入演武房中，依旧气势汹汹，完全吞没了叶未白的声音。
“……”
“……”
“……”
“诶？好大雷。”艾琳茫然地看着嘴巴开合似乎说了什么的叶未白，“白师……你说了什么？”
“我是说——”
轰——！
紫色的光芒笼罩了房间，也再一次吞没了黑发少年的声音。
“嗯？”艾琳吓了一大跳，疑惑地看着窗外，“今天的雷好奇怪啊。”
收回目光，她看向叶未白：“白师，你刚才说了什么？”
“……”
一怔，随后叶未白低下了眼帘。
“啊，原来是这样啊，果然是这样啊。”
这一刻，他想到了菲莉亚，那位【屏蔽】了伤痛的小女孩，又想到了牧铃，那位依凭【规则】而现世的少女……
艾琳，大概就是两者交织的存在吧。
叶未白的眼神掠过少女腰袢的银色长剑。
“艾琳，你有一个哥哥么？”
“嗯？”虽然很奇怪白师突然转了话题，但是艾琳很开心白师不再继续刚才令她痛苦的话题，她表情轻松下来，权当做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摇摇头，“没有。【英雄王】家族向来都是单个子嗣的。”
“那——”叶未白凝视着艾琳，“如果说你想要多一个哥哥？会是怎样的？”
“哥哥？”少女歪了歪头，“比起哥哥，我更希望有个妹妹呀。”
“妹妹？”叶未白一怔。
“是的。妹妹！”艾琳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憧憬与希冀，“有一个妹妹，活的不要像我这么疲惫，她不需要什么战斗天赋，不需要被任何人所期望，不用动刀动枪，能有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比如——”
“种种花草？”突然出声。叶未白的视线透过窗户，看向庭院中那一大片的花团锦簇，那花圃布置得精心别致，五颜六色，充满了少女的梦幻气息。
少女一愣，旋即展露笑颜，“花草？好像是挺好的耶。”
“当然。”叶未白转回头来，凝望着艾琳，轻声道：“你肯定会喜欢的。”
——你本来就喜欢的。
……
……
“啊，不玩了。”
“哈？”
“不玩了。”
“不玩了——是什么意思？”
“不玩了，就是字面意思的，我不玩了。”
“喂喂喂，这是【英雄王】该说的话么？”
“不，我只是觉得，被封了顶后，我再强也杀不死【它】呀，这狗屎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啊。所以，我不玩了。”
“那【魔王】怎么办？”
“嗯？关【魔王】什么事？”
“诶？”
——第8300任【英雄王】——历届【英雄王】排名No.3——与他的同伴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