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嗯？”
“给你的？”
“呃，哈？”
正在紧锁皱眉埋头攻克难题的叶小白，听到招呼后，抬起头，茫然接过一位女同学递过来的纸条。
她脸上怪异的神情让叶小白感觉自己似乎穿错了衣服或是脸上的牙膏没洗干净，当他随着她微微倾斜的视线向外望去，就立刻明白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高男生正躲在门口面，一副特务的样子朝这边偷偷剖打量着——正是那把笔记本强塞给他的李航。
他低下头打开纸条，看了一眼然后下一瞬间脸色微变，立刻右手成拳，把字条握在掌心，纠成一团。
“诶？看看怎么了。”
正偷偷伸长脖子瞄向这边的沐小唯，被识破了诡计，顿时叫道。
“没什么好看的。”叶小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戚。小气白。”沐小唯还不死心，站起身来，右手撑着桌角，身子前倾几乎靠在了叶小白身上，她的脑袋已经越过了他的肩头，脸蛋只要再右移点，就可以与叶小白的左脸发生亲密接触。
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少女乌黑的发丝有好几根都落在了叶小白衣领里，就像小猫在挠似的，弄得叶小白痒痒的。
叶小白下意识偏过身子，少女或许是尚不自知，又可能是故作茫然，只是脸颊绯绯，如染红晕，还在努力探出身子与少年打闹。
“看看又不会——啊——”
纤细的五指微微打滑，唯一的支撑点顿时失去，桌面的书本如山倾倒，散落一地间，小唯失声喊叫，就要重重磕在桌面上，却被叶小白及时回身抱住。
“注意安全啊。”
叶小白转过身来搂住了少女的肩头，他倒是一点也不慌张，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这样的操作在过去两人相识相处的漫长岁月中，大概也发生过不下百次了吧？拍了拍她纤细的背部，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后，便松开了这位从小到大一向很冒失的女孩。
帮沐小唯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书本，站起身来，望过去，却发现她也不帮忙捡东西，就在那里盯着自己露出笑容——笑得莫名其妙。
“嗯？傻笑什么？”叶小白没好气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嘿嘿。没什么。”捂着嘴，盖住勾起小弧度的嘴角，沐小唯仿佛偷偷从大人藏好的盒子里翻出了糖果，一副想笑又似乎觉得就这么笑出来未免也太浪费了的感觉。
她这样子实在有些可爱，惹得叶小白忍不住又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小唯立刻鼓起脸颊表示抗议，但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却又勾起了笑容，她忍了半晌，似乎还是忍不住了，轻声说道，“只是——又被你接住了。”
“然后呢？”
叶小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接住你了。以前你从公园前那颗大榕树摔下来还不是我接的——你当时可是吓得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喂！说好不提的！”沐小唯叫了起来，那可是她沐小唯一辈子的污点，居然会吓得哭出来？！要知道当时叶小白可是把他自己当成肉垫，垫在了她屁股下面，而她就这么坐在小白身上，不顾他在那里喊疼，整整哭了好几个小时——超级糗的！
“所以咯。这不是跟以前一样么？不明白你突然笑什么。”
“就是一样——就是没有变化——才值得开心呀。”
沐小唯顺手拿起身旁的书挥了挥，嘻嘻笑着，“你是不会明白啦。笨蛋小白。”
“哦！”叶小白费解地摇摇头，决定不理她了——近来，自己这位青梅竹马似乎总是做出一些怪异的举措来，不过怎么说呢？笑总比哭好吧？
虽然不曾说出来，但是叶小白其实真的不愿意再看到前些天沐小唯脸上偶尔会流露出来的莫名落寞的神情。
或许就像沐小唯说的，保持现状，沐小唯偶尔会犯傻，他也总可以伸出手接住她——现在这样的节奏不就挺好么？
生活平静，日常万岁——并不需要什么波澜壮阔的变化。
叶小白这样想到。
……
……
但人生不是这样的。
人生或许可以平静，或许可以波澜壮阔。
但人生难以去选择——选择平静或者选择波澜壮阔。
因为当此时此刻的你，选择了走这条路，走这条人迹罕至的路，你并不会知道，在漫长岁月后的某一天——你是否会因为这个决定而让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与你的设想截然不同的大转折。
而这就是人生，蝴蝶效应与不确定性——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就像叶小白，跟做贼似的拿着本语文书，走在通往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人迹罕至的小径两侧，有淡红色的花瓣从一人高的树上偶尔飘落，踩着砖缝中探出脑袋的轻轻绿叶，他无心赞美，只觉得语文书里夹住的那黑色本笔记本怎么会这么惹人注目，仿佛全世界都在看着他。
此时此刻的他不会知道，当他决定按照那张纸条所述的，采取行动的时候——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而他也不知道，其实导致那个结果的远非仅仅今天这个抉择，而是在更早之前的——某个不经意的举措。
“喂。同志。”
身后忽然响起声音，被吓了一大跳的叶小白转过身来，就看到了李航。
“资料带来了么？”他神秘兮兮地问道。只是他右边脸颊那清晰的红印子完完全全地破坏了他试图营造的氛围。
“你脸上的——”
“摔得！”李航立刻回答，并且再次重复，“必须是摔得！”
他那副“你再问我跟你急”的表情阻止了叶小白继续问下去的冲动，只是他似乎还是听到了不停从李航口中不停冒出来的“姚月鹿那个疯女人——迟早要让她好看”的碎碎念。
“好了。说正事。你要的资料我已经给你了。说好的另外两个人的资料。”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叶小白犹豫了一下，将那本印有“苏知遥”三个大字的笔记本还给了李航。
“你什么意思？”他瞪大了眼睛。
“其实昨天我就想跟你说的。我要找的人不是苏知遥。”
“喂！你这是想吃了吐么？”李航怒道，“你以为做这样的事情，我——”他看了看自己的瘦弱身形，又看了看叶小白后，立刻改口，“我们组织会放过你么？！”
“我是不知道你说的组织是什么了……”叶小白头疼地说道，“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昨晚我看了笔记后，就更加确定了。我要找的人——我虽然对她不了解啊——但绝对不是苏知遥那么耀眼的人，我要找的应该是更加黯淡平淡的人，而不像是苏知遥这种，涂满五颜六色的人——唔，这么说起来，倒像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吧。”
眼看李航就又暴躁地原地起跳，叶小白赶紧补充道，“不过既然看都看了，你要的资料我还是会适当给你的。”
李航脸色缓和下来，“这样才对。”
“不过你的资料我也不会白拿。组织的规矩毕竟是规矩，说到底昨天也是我误会了。”李航想了想说道，“你再详细讲讲你要找的人是谁吧？”
“唔……其实我也只见过一次。”
“哈？！”李航难以置信，“你也真是够深情的！只见过一次，就这么天天去一班蹲守！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一班的人啊！”
“我哪里有天天！”叶小白也瞪大了眼睛，随后小声嘀咕道，“只是偶尔……”
“好吧。一次就一次吧。”李航推了推眼镜，“有什么信息就拿出来吧。说不定真的不是一班的也有可能。”
“其实也不是真的就一次了——只是——正式的、堂堂正正的见面，似乎就真得只有那么一次——之后就都是偶然会碰到。那一次是……”
微微抬头，教学楼后的蔚蓝天空，有白云飘过。
叶小白开始回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