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可以在这残酷世界活下来，依赖于免疫系统。”
夜风习习，拂起叶未白一袭黑色长发。他再次化身为高挑纤细的美少女苏知遥。
看这月亮高度，叶未白估计应当是正值十一点钟，晚自习已经结束了两个小时的时候，苏知遥要么在宿舍中，要么应当回了家。
但当叶未白睁开眼睛的时候，苏知遥就这么一身校服得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得闲逛着，像是游荡得孤魂。
叶未白没有见过这一幕，但是关于晚上的剧情本就不同，他大概可以猜测到这是什么时候的剧情。应当是叶小白拿到了李航给的资料的那一晚。
他迅速地在脑海中建立起了这座城市的平面图，以远处学校为坐标，辅以叶小白平时放学回家的路径，确定了他家的位置。
叶未白开始奔跑，长发与校服的衣角翻飞着。同时，他心中在想。
“生物可以在这残酷世界活下来，依赖于免疫系统。从疾病手中活下来，便会获得相应的抗体，这是属于生理上的免疫系统。心理上亦是如此……”
经过十字路口，根据路牌名右拐。
“人的内心在遭受痛苦经历之后，如果没有崩溃，必然都是随之建立起了一套有着强大防御力的心理抗体。这本就是人这种拥有着丰富情感动物的自救天赋。一如叶菲将我看做了她的哥哥，又譬如阮凛用‘规则’禁锢着自己的行为。人，无论年纪大小，似乎总能找到某样‘东西’去填补内心的空虚。”
快速通过无人的商店街，过了路口抬头向右看就能看到叶小白所在的小区。
“换言之，人，似乎天生就有着篡改自身记忆、自我欺骗的能力。”
保安尽职地站在门口打着瞌睡，封闭式小区没有业主卡可进不去。叶未白直接加速，然后左脚踩右脚，长发飞舞间，一个后空翻跃过了高达两米的围墙。
猫一般落地，黑色长发的少女幽魂般躲过了摄像头，缓缓靠近叶小白所在的那一栋楼房。
“那么，赵明明在用‘什么’支撑着自己呢？”这个问题是叶未白在得知这个世界残酷刷新方式后，就一直横置在他喉咙中的鱼翅。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令人作呕的。为什么，人一定要虚构、扭曲自己的记忆，来支撑自己一遍一遍地被另一个自己给杀死呢？
“但实际上，这才是常态啊。”拨开挡在身上的树枝，月光落在苏知遥那清丽绝美的脸庞上，熠熠生辉。
“在遭遇巨大痛苦、而无法反抗的时候，人们第一反应就不再是如何解决问题本身，而是如何将这种痛苦合理化。譬如将人命的死亡理解为’牺牲‘，将父母的遗弃理解为自身的’不够优秀‘，将身边同学的欺凌理解为’自身的不合群‘。如此一来，不合理的就不再是世界，而是自己，如此一来，事情似乎就有了解决方法——那就是解决自己。真是简单快捷的好方法啊，真是——”
叶未白站定，望向身前的居民楼。
“令人想吐。”
他立在忽闪不定的路灯后面，阴影吞没了他的身体。他视线所落之处是叶小白的卧室。
已经再没有多余魔王之力的叶未白没有办法看破了薄薄一层的窗帘，但他大概可以看出来，此时此刻，叶小白正在读着一本笔记本。
记载着叶未白这具身体苏知遥信息的笔记本。
随着叶未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某处发生了轻微的变化，他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那本笔记本大概是空的。”叶未白喃喃自语，“只有当叶小白翻开那本笔记本的时候，才有在前一秒写下文字。那些文字就是叶小白对苏知遥的幻想，对她的’设定‘，并且这’设定‘会直接投影在’我‘的身上，改变我的身体。”黑色的魔王再次感觉到了那股无形的塑造之力，在’**‘着苏知遥的身体。
叶未白厌恶这种感觉。不仅是厌恶被外力所塑造，更加厌恶擅自塑造别人的举动。
厌恶叶小白。
他决定上前与叶小白直接对峙。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身影落入了他的眼眸中。
一身清凉的装扮，热裤下面两双大长腿在路灯下莹莹发光，及腰的长发微微晃动。
那是推开单元楼大门的叶小箜。
叶未白一怔，就看到叶小箜对他甜甜一笑。她没有说话，但是眼眸间的笑意都快满溢出来，分明在说，“你来啦。”
黑色的魔王情不自禁地开了口，“我来了，姐姐。”
……
……
“只要我还是我……那就很好。”
沐浴夜色，双马尾的少女孤魂般游荡在空荡荡的街区。
她无家可归，因为在剧情中并不需要家的出现。
“赵明明的家”没有出现过在剧情中，所以就没有必要打造出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剧情，赵明明一般会在剧情之外的时候，保持待机状态，但是不知为何，她此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所以才会在黑夜中徘徊。
“我很好。”少女反复呢喃着这一句话。她要确保自身的“运行”是健康的，这样才不会引起【世界】的波动，才不会引来新的赵明明，来刷新她。
才能尽可能以07498的独立身份存活下来。
在之前的设定中，如果世界发生了剧烈波动，被判定为“需要刷新”后，就会出现新的赵明明，将当前编号的赵明明杀死，继承其记忆，并且倒流时间，回到某一个节点。
”只要记忆继承了下来，我就还算是活着——“07498号赵明明看着天上的明月，”不，不是这样的。“
”被杀死后的我，在复活也不再是我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要以07498号的身份独立活下来。“
”我已经突破了循环，成功地反杀了新出现的‘我’，成功地活了下来，所以，我很好。“她对自己说。
这些问题，其实07498号早就想过了，每一次想，她都会觉得内心深处那片因为反复厮杀而融化的大洞都得到了慰藉。但是，为了避免她内心的过度波动，她其实也会尽量让自己少考虑这些问题。
但是不知为何，今夜，这些问题始终缠绕在她心头。
”你真得不知道为什么么？“赵明明忽然听见心底有另一个声音悄然响起。
她脸色微微泛白。不，她是知道的，在上一次刷新中，不，应当是上两次刷新中，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病毒“——她将破坏世界稳定性的存在统称为”病毒“。那个杀人犯，以及李航，他们表现出了与过去无数次循环中完全不同的反映。
她隐隐有感觉，在这两个病毒中寄居着真正的恶魔。那恶魔试图催坏掉这个世界。
”我绝对不允许。不允许你破坏这个世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