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凛。”
阮凛听到这句话，不知怎地，自然而然地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但话音刚落，她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挥手打掉了对方无礼的手，怒视着他，“叶白！我跟你很熟么！”
岂料对方只是点点头，没有一丝愧疚的表情，反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所以在这个【Z】世界的我叫做叶白么？”
叶白、叶小白、叶未白……这是哪位作者，起名字这么偷懒的么？
“你有没有听见我讲话！”少女皱起眉头，“男生都是这样么？告白失败就要恼羞成怒！”
“‘都’是这样？”他哑然失笑，“凛，你是有多受欢迎？长大后居然被这么多人告白么？”
“你——”少女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老实说，阮凛对叶白并没有恶感，在她的印象中，对方是一个十分安静温和的人，怎么突然就变得毒舌和刻薄起来。
“我受不受欢迎跟你有什么关系？”
“嗯，怎么说呢。”他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笑容，“毕竟是自家女朋友，或许还是有点关系的。”
“女朋友——谁是你女朋友？！”
“你呀，凛。”
“我不是！还有！我们没有那么熟，请叫我全名！”
叶白这自说自话的样子简直快要让阮凛气炸了，但生气的同时，她的心中还升起了一股即视感，她总感觉最近在哪里也遇到过这样的口吻。这种即视感让她更加生气，她一甩头发，径直离去，只留下一句。
“叶白。请你以后别跟我讲话了！”
……
……
看着少女气冲冲地离去，消失在掩映的丛林中，叶未白只是笑着，并不准备追上去。
“还真是怀念啊。”
他叹了一口气，撑着旁边花坛坐在了下去，环顾四周。
这里看上去应该是校园里的某处植物园。三层楼高的榕树就在叶白的头顶展开，四周种植着一些南方特有的鲜花，枝叶繁茂的大叶树将这间小小的植物园包围了起来，不时有学生的欢声笑语传进来。
双手撑在身后，叶白扬起脸，看向泛起晚霞的天空，斜阳穿过树叶形成光斑，落在他的脸上。
微风吹起他的碎发，他黑白分明的双眸瞳底有浮云掠过。
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为什么要故意刻薄呢？”忽然有声音响起，与此同时，有蓝色的球状火焰在他身旁出现。
那是空。在其他神明的力量耗尽后，只有她跟着叶未白来到了这个世界。
黑发少年有些疲懒地笑着，“也不算是故意，只是有些怀念，于是就有些情不自禁了。”
“怀念阮凛么？”
“不仅仅如此吧。空姐姐，别我看那么不待见叶小白。其实啊，我还是挺怀念之前的悠闲生活的。”叶未白怔怔地望着天空，“经过了这几个世界，【妖魔】、【侦探】、【英雄王】……我并不是一直这么坚定不移地走过来的。”
“我明白。所以才会有这么一次的【大循环】。”
“是啊。”叶未白点头，“其实在经历了第一个世界【妖魔】，体验了那非人的经历后，我的内心就已经埋下了疲惫的种子，只是我一直用【有趣】去掩盖了那份疲乏……直到我在【英雄王】世界中，与来自于未来的我相遇，发觉所谓的【有趣】可能并不是我真正追求的东西之后，我终于开始对自己内心的构成产生了质疑。”
空静静听着。
“于是在离开【英雄王】世界后，我发起了这场循环。”叶未白说，“在这场循环中，我将自己拆解成了好几个部分——叶小白、赵明明、小琳……可能还有其他的角色吧——就是试图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所以小白，你看清楚了么？”
“很遗憾，并没有。”他轻轻地笑着，但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遗憾与失望的情绪。恰恰相反他脸上洋溢着十分坦然与纯粹的笑容。
空说道，“但这样反而更好。”
“是的。看不清反而更好，”他说，“人性本就是复杂的。无数个刹那构成了我，我竟然会因为未来的我而对自我产生质疑，本来就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小白后悔展开这场循环了？”
“其实没有。能有机会将自己解构，并且一一浏览每一个人格特质，本就是世间难得的体验——普通人恐怕早就变成神经病了吧？”叶白摇摇头，“【追求有趣】是我、【自我牺牲】是我、【平凡的幸福】是我、【混乱的构成】是我……这些都是我。虽然，这些特质中的某些被单独拎出来，都是我所厌恶的。但无法否认的是，就是它们构成了我。就像是拼图，单独一个拼图的锐角都是锋利的，但是拼合在一起就可以构建出完整的图景，完整而不完美的我。”
“这么说……【有趣】是否是某位神明放置在你灵魂深处，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么？”
“重要呀。只是重要的方向变了，这一份【有趣】是源自于我本心也好、他人给的外物也罢，当它已经融入了我的日常生活实践中后，就已经被’稀释‘掉了——”叶未白双瞳倒映着残阳，缓缓说道，“成为我的东西了。”
“我现在唯一好奇的是，如果真的是某位神明将【有趣】放在我心中的，那位神明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除此之外——”
空问，“除此之外？”
黑发少年的笑容温柔又灿烂，“能够与空姐姐说上话，这次的循环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空没有说话，只是那不时飞溅的蓝色火星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良久，她忽然开了口，“真是太浪费了——”
“嗯？”
“现在的我只是个火球……真是太浪费了！！”蓝色火球上下飞舞着，空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残念，她大声抱怨道，“要是在之前那个世界中，我还有身体的话，现在就可以用力抱住小白你了！真的是太浪费了。”
叶未白感觉到空的话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有些不明白她说的浪费，到底是浪费了什么。
他好奇道，“所以空姐姐，你们为什么要帮助我呢？”
“我想你也明白，我们只是本体中的一部分力量……都是应你的祈祷而出现在此地，所以我们的诞生就是为了帮助你实现愿望。”
“除此之外呢？空姐姐你在这个世界之外，也曾经帮助过我不是么？玩偶那一次，是你救了我吧？”
“是啊。我跟绯红、爱丽丝她们不同，我可是自愿来到这里的！”空颇为骄傲地说道，“至于理由。需要什么理由么？我是你的姐姐，这一条就够了。”
“够了么？”
空自信满满地说道，“百分百足够了！”
叶未白哑然失笑，他不再追问。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姐姐，而且还是一位神明姐姐，但这不是挺好的么？他也很喜欢这位空姐姐。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沉浸在渐渐安静下来的学园氛围中，直到黑发少年忽然开了口，“好了。休息好了！”
“准备去哪里？”
“嗯，去哪里好呢？既然这个世界出现了阮凛，这么说来……这个世界可能是我原本世界的平行世界。或者说……或是’我‘的痕迹被抹掉之后继续发展的世界。”他展露笑颜，“我还挺好奇的。没有了我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现在看来，即使没有我，凛过得还挺不错的。其他人呢？夏蝉、叶菲、雨瞳、李梦果……喔，还有店长……希望他们也都有在健康快乐地成长呀。”
说完这话，叶未白自己先笑了起来，“这口吻，搞得我好像是个老父亲似的。”
黑发少年站了起来。
“走吧。空姐姐。我们去看看。”
……
……
本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