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混血】诞生优秀能力者的概率真的高于纯血吗？”夏小舞眼中闪烁着好奇，向隔了一个座位凡生开始问道。
像这些过于繁杂的问题，普通高中的灵力学基本不会有所提及。这个问题提出来也没什么人会留意，大家径自聊着时下的明星、电影以及七色家的天才。
“至少我觉得混血的确能提高[B.O.粒子]的纯度。而且，混血的话更容易诞生天才。七色家的七个天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吧。【白家】的白那辉、【黑家】的黑弥夜、【赤家】的赤于炎、【橙家】的橙子，就连【紫家】紫百花的父辈都有多国血统。七家当中有五家的天才都是混血，所以这个占率很大啦。”
凡生的论证讽刺却能体现出最大的真实性，凡生是【纯种血统】，妈妈是血统纯正的中国人，生前也是高强的能力者。
但凡生本人却是连[B.O.粒子]也无法产生，比三岁小孩还不如的存在。
夏小舞垂下眼沉思后说：“这种说法的确是很有说服力，但是我不太喜欢这种既定好的感觉。”
“既定好？”
凡生不明所以，唯有重复了一遍。
“是的。就是不喜欢以设定好的数量和公式就能得到多少的感觉……再详细形容就是不喜欢那种规定好的感觉，只要按照规定好的去行动就可以得到最好的结果。”
“总觉得有点跑题了。”
虽说凡生也比较喜欢小舞的说法，但是现实终究是现实。不想被规定好的结果来控制，只能自己击碎规则，再创造规则。
“总言之，我觉得纯血的能力者更能突破某种极限吧。凡生也知道吧，近亲血缘所生下的孩子都会有缺陷，但是……成为天才的几率却是比普通人所生下的孩子要高。”
凡生哑口无言看着小舞，与其说被驳倒，不如是被夏小舞的个人猜想所折服。
那明明是毫无意义又没有实据的小孩子般的猜测，可这些话语全装在注射器中，然后注入了凡生的心脏当中。
为什么不是说脑？
凡生不想被脑中的逻辑所支配，让心脏的感性默默消化掉就好。不要让理性的大脑发现这份愚蠢却又温暖的论证。
“谈论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如想想各自的未来。”
说话的是约翰·加伯，帅气的美国男孩。
凡生到现在还是不能确定约翰算不算帅哥。至少，文乡高中受欢迎是一定的。
“也是，约翰说得有道理。”凡生首先赞同了约翰的观点。
而约翰也感谢凡生帮忙接应，眨了眨眼睛。
普通人大学毕业之后，基本上就是为了生活奋斗一辈子。与能力者不同，大部分普通人的工作全是社会最底层的工作。就算有学识和能力接触到与灵力相关，也很难有太大的进展，需要利用到灵力进行的实验、研究、开发等，能力低下的一般民众难以胜任。
“小舞以后是打算做灵力相关的工作吧。大学毕业之后移民到美国，到我们家的工厂工作。以小舞的国籍不用我出面也能轻易移民过去吧。”
“大学毕业我打算继续进修灵力学，所以还没决定工作的问题。”夏小舞异常的执着，约翰多次说服夏小舞基本上都是被同一个理由推脱。
本来约翰还在另想措辞，可凡生接过话头。
“就算对灵力学再如何深入，有些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能够弥补。我们所达到的巅峰仅是超越普通人的极限，再更加往上只是天方夜谭。”
凡生在F班很少说话，除了日常必要的对话之外，就是和夏小舞谈论灵力学。夏小舞第一次觉得这个长相还称得上是清秀的男孩很讨厌，夏小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讨厌凡生……是他这种不思进取的态度，亦或者——他刺中了自己心底里最疼痛的那一块。
夏小舞张口就想狠狠地辩驳一番，但她见到少年一瞬消逝的悲伤神情，又将反驳的话语吞咽回去。
凡生这一组的位置陷入诡异的寂静，巴士的引擎声也能真切地听清楚。
约翰突然觉得相貌平平的凡生很会做人，尤其很会打助攻，他笑嘻嘻地说：
“凡生说得对，我们这些能力较弱的普通人终究会迎来无法跨越的障碍。所以找到自己能够胜任的工作很是重要的。”
“可是，不拼到最后一刻就放弃，不正是和现实妥协吗？”夏小舞的身体对着约翰，眼睛却瞥向凡生。
凡生也听出夏小舞在指桑骂槐，但是凡生只是沉默不语。凡生在得知自己无法产生BO粒子是在母亲的葬礼上，在那时凡生居然不知道该为哪件事流泪。最后，凡生并没有哭出来，呆呆地看着母亲安详躺着的棺材被粒子催发的火焰层层包围——直到只剩灰烬。
凡生感觉不到实感，那个温柔，却因为多病的缘故时常咳嗽的母亲以后再也看不到。永远听不到她讲的神话故事，以及咳嗽的声音。凡生觉得应该要挤出眼泪，可是他做不到，虽然很寂寞、很悲伤，但眼球却干涩得难受。
“也许吧，不停奔跑，双腿僵硬疼痛也要跑下去直到体能的极限。这样很好……”凡生喃喃自语地说，最后他加大音量，尽量露出笑容。
到达自身的极限后跌倒在地的痛苦会加倍袭来，因为得知自己的极限后，便明白自己有多么渺小无能——凡生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
要说到努力，凡生很努力。所以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仿佛眼睁睁看着子弹洞穿自己的大脑，脑浆朝后脑勺迸裂而出。
“小舞我肯定会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想找一份好工作我会马上安排好！”约翰依然是一副讨好的样子，他似乎察觉不到空气中的异样。
巴士已经进入白圣灵学院的第一个关卡，驶入这座升降桥便与市区隔绝。从巴士的窗户已经能看见远处的人工岛，学院呈圆环状建立在孤立的人工岛屿上。
或许是太紧张的缘故车上的学生噤若寒蝉，但没过多久巴士在一个空旷的空地缓缓停下后。二年F班的学生拿着自己的行囊逐一下车。
呈六边形的空地除了入口之外，其他都被坚固的墙壁包围着。这个地方也应该只是用作临时停车场，空地早已停放其他的巴士。二年F班是最后到达的一辆。
六边形空地的墙壁其实有供人行走的小路，穿过之后巨大的钢壁映入众人的眼中，所有人都被这堵钢铁铸成的围墙震撼住。
钢壁有一百二十米高，耸立在二年F班面前的钢壁刻着雄狮的头，发亮的眼睛睥睨众生。狮子的上方是身穿华丽盔甲的骑士，骑士拿着与他盔甲相符的华贵骑士长枪，左手立着白圣灵学院徽章的巨大盾牌。
这个铜墙铁壁一般的入口，称为<守护之门>，是学院的东门。
仅仅是入口上的雕刻，就让人胸口发闷。
凡生很清楚这不是来自于雕刻的压迫感，这些喘不过气的感觉是靠近能力者的缘故。他们四周散发出的灵威普通人承受不了那种高强度的压力。
排在凡生后面的人推了推还在发呆的凡生，想进入墙壁后面必须进行检查。二年F班的同学排成一条队，等着荷枪实弹的军人过检。
检查分为三个内容。
灵力检查。
物品检查。
身体检查。
铁壁的最下方是人行通道，走到类似甲板的夹层，穿着[重型机动装甲]和[闪电型战斗盔甲]的军人拿着特质的检验仪器逐一扫描被检验人的瞳孔。
虽说不想再次踏入，但凡生还是回来了。
====================
白圣灵学院，以白家的圣灵作为基础的中、高、大学的大型学院。占地面积396多万平方米分为三个校区，师生总人数58693人。学院为了培养有才能之士作为目的——
读到这里，凡生翻开另一页。学院派发的手册和凡生小时候看到的没什么变化。另一页的标题可谓相当高调，光是标题就占用了半页之多。
【圣灵祭】。简而言之，通过祈祷、祝福，和在神灵的注视之下祭奠圣灵的专门仪式。圣灵祭举行一周的时间，其中可以说是万众期待的便是【武斗祭典】。武斗祭典分为个人赛、小组赛、灵力赛三样。
“同学。把行李放到检测机、侧平举。”
负责安保的军人命令凡生。
凡生被突然的命令弄得手忙脚乱，赶紧将背包扔到检测的机器里头，双手侧开举起。全身被[轻便型外骨骼装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军人拿起扫描仪，毫无遗漏地扫描着凡生。那一丝不苟的样子让人莫名紧张。
为了缓解紧张感凡生往上瞟去，发现铁壁的上方有多名身穿[喷气式装甲]的狙击手瞄准着凡生所在的夹层。恐怕只要有任何的不妥，狙击枪上的制退器立马喷出夺命的火花。
想到这种特制的高速大口径子弹，凡生打一个冷战。讽刺的是，这种特制子弹是为了对付灵力者。
“无法测出B.O.粒子，身体状况良好，无携带病源，无违禁品。请通过热成像扫描。”头戴头盔，用特殊呼吸器呼吸的士兵说道。
在这个世界，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也能激发出微弱的粒子。凡生的存在可以说是极为的怪异，负责的检测的军人对凡生重复多次的检查以免有错漏。无任何能力的凡生简直是只存在于记录文件上的旧世纪人类。
等二年F班全员安检完毕，已经过去十多分钟，F班的同学不能游览学院的外围建筑感到怏怏不乐，抬起冷眼一行人加快脚步乘坐学院安排好的大型观光车。虽说是观光车，实际上车子行驶的速度想要看外面的景色，无疑是在锻炼动态视力。
学院实在很大，即便车速不慢，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到达学院的1号竞技场。等在竞技场外的文乡高中校长，一直来回踱步。看到二年F班终于赶来，挤满火车轨的额头松缓不少。
“田老师。希望你可以以大局为重。”
校长瞥了一眼F班，语气充满着急和责怪。
被校长批评，全班学生向凡生投出怨恨的视线。作为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凡生很自觉的耸起脑袋，甚至做好了被谩骂的心理准备。
“下不为例，不过能否有下次就要看学生们的表现了。时间已经很仓促，田老师快点带学生到2号竞技场做整理工作。”
校长的安排让F班狐疑，望着众人不解的眼光。田老师说：
“校长先生，F班不是负责整理1号竞技场吗？”
“我已经安排C班去整理了，1号场等一下就有贵宾要使用。等F班肯定来不及。”
校长的话泼了F班一头冷水。
事实上，校长话中的贵宾二年F班的学生都清楚是什么。绝大数是七色家的天才或者赫赫有名的灵力者。参赛的灵力者很多时候会提前到达场地进行练习和观摩，这时候就是近距离接触自己心目中偶像的时候。就算不能说话，靠近点望一眼也必将是永世难忘的记忆。但是这份小小的期待、小小的愿望，被击打得支离破碎——
而罪魁祸首也表露出诚恳的抱歉态度，但是某些事情并不是道歉就能得到原谅。
====================
狼狈的二年F班即便再有怨言，还是来到2号竞技场。
场内已经有其他的学校的学生正在整理。
由于人手问题，文乡高中二年生的六个班由一名副校长和教师、年级长组成的，总共五名来管理文乡高中的二年生。田老师把队伍带到学院后便折返回校。
白圣灵学院有5个竞技场，竞技场可以容纳1.5万名观众。场馆内的中间位置有一个标准足球场的大小的高台，武斗祭典的舞台便是这个大得夸张的高台。在灵力者眼中，这样的高台实在窄得可以，毕竟小组赛是4V4的规则。稍有大意一点，从高台飞到观众席也有可能。虽然观众席有结界保护。
高台附近有一大块等候区，那里是选手的出入口和工作人员的整备区域。F班的学生把来不及放下的行李叠成一座小山，放在整备区域。把整备间中的工具和清洁用具搬出来，F班负责的是原本C班的任务，也就是清扫高台。
圣灵祭请来的不止凡生的文乡高中，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学校。
凡生对这些大型的活动不感冒，像一个家庭主妇精打细算的他认为这些是在浪费无谓的体力和时间。
扣除食宿和行车的费用，普通学校的学生要按照要求清洁场地、招待来宾、整备器材。学院完全给出明确的分工，最主要的是这些学生没有工钱可言，报酬就是免费观看持续一周的圣灵祭。
凡生觉得学院就是个黑心工厂，F班成为免费的劳动力而不自知，还认为能进入学院住上一周的时间是一件死而无憾的事情。
清洁高台绝非是简单事但不算是难事，一般人能够利用自身的BO粒子来操控物品。简而言之，就是通过念力来控制扫把。可即便如此，没有受过系统训练的普通人很容易就耗尽精神和体力。即便是二年F班的同学再努力，一个足球场的确让人力不从心，感觉像海一样无穷无尽。时间过了饭点，不少人已经肚子打鼓，劳累和饥饿让男生率先爆发。
扫帚被人用力地扔在地上。
“啊！不干了！说到底，我们根本就不用受这些苦！要不是某人没有迟到的话，我们应该是在1号场舒舒服服地调试设备！”
有人成为第一个，以人类被气氛使然的本能，必然会有第二个。
“就是！我们饿肚子清洁这些有什么用！蓝公主也看不到，橙子也看不到……”
躲在角落默默清洁的凡生似乎对这些话置之不理，依旧埋头苦干。
男生大胆的挑明，女生也忍耐不住地激愤指责。
二年F班突然开起了批斗大会，主角是凡生。
“现在田老师不在，我们先去餐厅吃饭吧。剩余的工作就留给凡生，既然是因为他的关系而连累我们，肯定的要负责任吧。”
带头的男生理所当然的说，他的话很快就得到响应。
二年F班的学生纷纷扔下工具朝出口离开。独自一人还在清洁的凡生自己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是自己拖累了众人。
凡生也能理解大家生气的原因，自己最崇拜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搅黄，换做是凡生自己也会怒不可遏。
“兄弟，我帮你带饭回来。”
约翰临走前凑近凡生拍拍肩膀说。
“……多谢了。”
“不用谢……”约翰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摇摇头跟着众人离开场馆。
其实凡生还有少许的期待，夏小舞会和他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也好，谴责的话也罢……凡生想知道小舞的想法。
空荡荡的高台只剩下凡生一人，他看着场馆顶端的凸圆物体发呆，那是一个球形的窗台。凡生突然想到小时候他和其他伙伴把那里当成是秘密基地。
“唉……”凡生轻轻地叹气。
“真是过分，你不觉得生气吗？”
一位年纪与凡生相仿的少女凭空出现在凡生的旁边。
凡生怪叫了一声，手上的扫帚掉落在地。
“有、有何指教？”
站在凡生眼前的少女穿着墨绿色的制服，褐色的长发编成一条蓬松的三股辫，少女拿着辫子悠然地摆弄着。她圆滚滚的蓝眼睛直直盯着凡生，小巧的嘴巴也划出魅惑般的弧度。
“指教称不上，只是站在角落旁观感到愤愤不平而已。”
“……为我吗？”凡生指了指自己。
“是呀，觉得奇怪吗？”
不是觉得，是非常奇怪——凡生心里暗暗道。一个能力者会去关注普通人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更别说替一个素未谋面的普通人感到生气。
“先不说这个，被同学这样仗着势头欺负成这个样子，你打算什么都不做吗？”少女收敛起笑脸，严肃地皱紧眉头。
凡生捡起扫帚淡然地说，“该怎么说呢，全是我的过错。这个结果只能说我罪有应得，如果我没有迟到就不会连累其他人了。”
少女听到凡生的回答厌恶似的扶额。
“你叫什么名字？”
“凡、凡生，平凡的凡，生命的生。”
“名字真奇怪，凡是你的姓氏吗？”
“姓氏被剥夺了。”
凡生被少女毫无脉络的问题搞晕脑袋，可又不能置之不理。
“那好，凡生你知道【圣灵属性】吗？”
“诶。就是圣灵自身所持有的属性，拥有圣灵的能力者或多或少会受到圣灵属性影响。例如，性格和行为等方面。”
少女有点意外，但没有表露出来。
“我的圣灵的属性偏向于【隐匿】和【窥视】所以，我不特意暴露很少有人察觉到我。但受到另外一种属性的影响，我对像凡生你这种处境的事情特别敏感。贴切点来形容，就是狙击手透过瞄准镜所看到的世界，看到苦难的人无法前去帮助，只能在干着急……”
少女握紧了拳头，凡生看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像是忍耐着什么。
“其实我很讨厌凡生你的性格，他人或许会觉得是温柔、与世无争，在我眼中不过是懦弱。”
“……”
凡生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无言以对。
大概凡生也认为少女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很懦弱，而凡生自己也正以此作为借口去逃避所有的事。
“哎呀哎呀。抱歉呢，凡生。我说得太过分了，希望你千万不要介意。如果凡生觉得不爽，就尽情辱骂我就好了，例如‘给我跪下来舔，你这头**的**’之类的话，我会觉得凡生很有男人味喔。”
少女话锋一转，双手捧着红红的脸蛋说道。
凡生只能“哈哈哈”苦笑。即便是开玩笑，凡生还没有胆子对灵力者说这种话。
“啊！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兰斯·W·切斯特，【US第一圣灵高中】的学生喔。哎呀……有人来了，我先匿了。有空再见。”
不等凡生反应过来，名为兰斯的少女背对着凡生摆了摆手，离开了竞技场。
“同学。竞技场下午要急用，你们要快点清洁好……只有一个吗？”
高台下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催促道，中年男人墨蓝色的领带上绣着学院的徽章。
“好的。下午之前会清洁好的……”凡生不再说些什么，马上用扫帚扫着地板。中年男子虽说疑惑，但还是转身离开，明天就是圣灵祭的开幕，每个人都抽不出空。
凡生一边扫地，低声喃喃着少女的名字。
这个不知从何处曾经看到过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