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而潮湿的狭窄小巷中，一名随处可见的中年男子缓慢前进着。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眼神迷离，嘴巴甚至还在无意识地一张一合，并不时发出低沉的呻吟。男人穿着旧衣服和破烂的鞋子，左手扶着墙，右手握着半瓶还没喝完的酒，身体因为难受或是缺乏气力而向前弓着，却依然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移动。
即使是这幅姿态，在这座城市之中依然是随处可见的。
这时，男人的头顶正上方突然响起风吹旗帜一般猎猎作响的声音。于是，他艰难地抬起僵硬的脖子，眼神开始变得浑浊，嘴唇颤抖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混着酒精的难闻气味便迅速弥散开来。
男人看到的，是一名完美无瑕的少女——她面容端庄而可爱，金色的长发仿佛能发出光芒。因为只穿着白色的内衣，她更加白皙的光滑肌肤才会显露无遗。为了守护这份美丽，仅有一条洁白的轻纱披在她的肩头，此时正在微风中徐徐飘动。
少女就这样凭空站在路灯之上，用祥和的眼神俯视着那个窘迫的男人，轻启朱唇却未提一字。而男人则直接双膝跪地，全身因为震惊颤抖许久后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是、是天使……！”
早上接近八点，我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除了办公桌前坐着的那位熟悉的长官外，她的对面还站着一个有些拘谨的陌生少女。而我只是瞟了她一眼，便不打算再搭理她。
“早上好啊，蕾缇娅长官。”
蕾缇娅是我的直属上司，同时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人。她五官端正而精致，皮肤细腻而白皙，身材也是前凸后翘。那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粉色的眼瞳显得温润可人。有如此美丽的女性作为自己的上司实属难得，但我却不怎么感觉自己有多么幸福，因为——
“早上好，卡尔德。”蕾缇娅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一边对我露出问候的微笑。
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呃……那个，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准备今天的巡逻了。”原地等待一阵的我有些尴尬地向后退去，却很快就被她拦住了。
“今天的巡逻暂时取消，你先去这里看看吧。”蕾缇娅长官把手中的文件递给我，我大致看过一遍后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杀人案件……又是同样的手法吗？”
“嗯，这个月以来已经是第四起了，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得麻烦你亲自跑到现场勘查一下。”
“这倒是不麻烦啦……不过巡逻怎么办，长官替我吗？”我收起文件，继续向她询问其余事项。
“巡逻这种事，少做一两天也没什么问题的啦~”
蕾缇娅趴在桌上撑着头，摆出一副慵懒的姿势来。
“……这是长官该说的话吗。”
感觉自己被陌生的视线狠狠瞪了一眼，是我的错觉么？
“巡逻的事我当然已经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去吧。”
“嗯，那我出发了。”
“等等！”蕾缇娅伸手敲了敲桌面，“把她也带上。”
蕾缇娅说的，自然是那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办公桌对面沉默不语的陌生女子。出于好奇，我便多看了她几眼。
她有着不输给蕾缇娅长官的甜美长相，只是在身材上略逊一筹。一头粉色的短发总让我觉得是刻意剪短的，而她蓝宝石般的眼眸却总在不安地转动着——似乎是因为害怕？
这两位高颜值的女性同时出现在这个狭小的办公室里，下一个开门的一定会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
“她是我们行动组的新成员莉丝，今后就由你负责带领。”
“这里是警察局，不是电视台啊……市外来的？”
蕾缇娅顿了顿，故意向我眨了眨眼睛：“啊，市外来的。”
“唉，好吧……”我挠了挠头，终于认真看向她，“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如何？”
“那个……你好，我叫莉丝，是行动组的新进警员，请多指教……”
莉丝的声音不大，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但是吐字十分清晰。如果说她之前表现出的害怕是真的话，那么她现在就是在努力克制这一点。
“……你这个样子，连电视台都进不了。”
“啊对了，莉丝不太擅长和异性相处，也就是男性。”
“谢谢长官详细的说明——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由我来负责她！”
“因为莉丝是我——拉进来的。”
蕾缇娅朝我邪邪一笑，故意拖长的某个字音也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而且，把她交给你也是为了慢慢改掉这个小毛病。”
“啊啊，我知道了，没其他什么事的话我们这就赶过去。”
“嗯，快去吧。”
这个女人，今天竟然这么正经。
克莱姆市，乃是这个国家，甚至是整个世界里的一座独一无二的城市。在这里，除了夺取他人性命，嫖娼、赌博、吸毒等行为都变得合法化，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限制，但依然不能忽视其强大的影响力。一开始，克莱姆市只是一个小小的根据地。在科技得到一定程度发展的今天，人类的欲望也在不断膨胀。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嗅着气味来到这里，根据地在井井有条的管理下不断发展壮大，最终成为了一座独立存在而不可轻易撼动的半封闭城市。
国家政府放弃了对这座城市的直接管辖，只因为克莱姆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法律。而在确实运作并维护这套法律的，则是克莱姆亲自组建的管理层——珀智。而我和蕾缇娅，以及新来的莉丝，都是珀智行动组的成员。
“这些我都知道，蕾缇娅长官都告诉我了。”
副驾驶座上，莉丝如此讲道。虽然还是轻声细语，但比起之前的自我介绍已经好了很多。
“那你觉得珀智主要做些什么呢？”
“珀智主要负责克莱姆市内部的人权维护与限制级行为的管理，以及城市内外人员流动的监控与管制。”
“……感觉像是在背书一样，不过一点都没错就是了。”
我瞟了莉丝一眼，此时的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前方，我便想随便找些话题让她放松放松。
“你应该以前就认识蕾缇娅长官吧？你们是什么关系？”
“蕾缇娅长官，是我的救命恩人。”
“……”
如果真的是救命恩人，想必蕾缇娅心里也明白莉丝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所以总是在她的面前展现自己正常的一面——怪不得她今天才会这么收敛。
“嘛，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来到克莱姆市吧？既然加入了珀智行动组，那你以后一定会遇上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我刚进来的时候也很不适应，处理的案件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嗯，我会努力的！”
莉丝认真的眼神让我感到很欣慰。
“嗯，那我们就一起加油吧。举个例子来说，克莱姆虽然允许市内的毒品使用与流通，但是这些毒品和市外的违禁品不一样，它们对人类的精神刺激性不强，所产生的依赖性也相对较弱，所以不会产生因迷失心智而对他人性命构成威胁的情况……啊，我们到了。”
隔着车窗可以看到，一辆警车停在路边，一条巷子的入口被拉起了隔离带，两名警察正站在巷口待命。
我把车停在那辆警车前面，下车、打招呼、出示证件、越过隔离带，方才来到了案发现场。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人趴在阴暗潮湿的地面上，离他手边不远处还躺着一个酒瓶，里边的伏特加几乎快流光了。
“案发时间为昨晚11点左右，死者身上总共有两处伤痕，一处在右胸，另一处为致命伤，在后脑。两处都为钝器伤，并且从伤痕的形状来判断，似乎还是两种不同的钝器……”
查看尸体时，一名警察向我汇报基本情况。
“什么？钝器伤？”
我连忙拿出微型X射线扫描仪隔着尸体的后背对他的右胸进行扫描。右侧的肋骨折断了好几根，其中一根深深地刺进肺里。
“卡尔德警官，钝器伤很奇怪吗？”站在我身后的莉丝问道。
“当然很奇怪啊。”我又扫描了一下他凹陷的后脑勺，那里的骨头简直就和被踩碎的饼干一样混乱，“在这种科技发达的年代，谁还会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武器来行凶？如果说是过失杀人，仅仅两处重伤也太干净利落了点。”
我抬头看向四周，墙上一个老旧的摄像头引起了我的注意。
“昨晚的监控有拍到些什么吗？”
“嗯，只不过他在遇害时恰好没有出现在画面中……”
“嗯？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在他们的便携式终端机上调出了昨晚的监控录像：拖着酒瓶的男人因为喝得烂醉而踉踉跄跄地向巷子深处走去，紧接着一道白影从上方闪过，男人扶着墙慢慢抬头看向前方，呆立几秒后伸手继续向前走去，直到脱离了整个监控画面。
“那道白影是什么？”
看完监控录像后，莉丝立刻问道。
对啊，我也想知道这道白影是什么东西。
然而，两名警察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看上去有些犹豫，仅仅一句话也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组织语言。
“那个……卡尔德警官，你们最近有听说过关于天使的传言么？”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