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供奉
“MORE！MORE！”
被饥饿感快逼疯的少年大口吃着烩菜和应急罐头食品，从牙缝里蹦出重复的英语，接着继续大吃大喝，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胃可以塞下如此多的食物。
教堂里的布道桌上摆满了村民们能提供的食物，村民们用教堂的音箱播放着欢快的传统乐曲，但村民的脸上却看不到太多的喜悦。
民众们大多都低着头颅坐在两侧的教堂长椅上，眼眸的视线时而偷偷上抬望着布道桌上大快朵颐的异国少年，在他们眼中夺去他们手臂的劣者已然比魔鬼还要恐怖，但眼前的少年轻而易地铲除了对方。
眼前的情况对于这些小镇居民来说，不过是新的神明打败了过往的魔鬼，不变的只是他们的供奉。
但有的人心中并无这种担忧，例如神父，少年救下他之后说的那句话，即使用手机翻译过后，也依旧没有失去那振聋发聩地张力，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语言沟通的障碍，由此突破。
“别祈祷，双手合十如何挥舞武器。”
只有他听到了那句话，神父祈祷救世主，祈祷神，向信仰求助，而眼前的少年的出现却让他相信自己。
当时的神父望着少年的迎向魔鬼的背影，像是高山都要为之避让。
不过少年略微填满肚子后，才意识到小镇居民不对劲，反应过来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他连与弱者共情的能力也被削弱了吗？
若近风一手端在烩菜一手拿着罐头向人民群众走去，他想要分享，却迎来的众人的恐惧，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众人在教堂因为恐惧和愤怒暴打若近风那一刻。
恐惧是高墙，而偏见一旦产生变成堡垒，难以攻克。
若近风碰壁，人们害怕他，不敢接受递来的食物，只能站在人群中尴尬。
神父走到了少年身边，伸手从若近风手上接过了一盆烩菜，并用勺子勺了一口送到嘴边，仔细地品尝。
“哦，味道真不错，我以为我们的盐都用完了，玛莎做的烩菜真美味，大家都来尝尝吧，补充点盐分。”
“这是用给马补充的盐分的岩盐代替的。”玛莎站起来，解答了盐从何来的谜题。
神父代替若近风把食物分给众人。
“大家开心一点，我们赶走了侵略我们家的恶魔，我们好好欢庆一下吧，来吧，大家都吃点。”
若近风见气氛缓和下来也松了一口气，在大家吃饱喝足欢庆过后，若近风第一时间找到了神父，少年有很多事情需要神父解答。
神父少年领到了告解室之中，还没等若近风开口，神父便先用手机开始了翻译。
“谢谢你出手打败恶魔，我替大家谢谢你，我们只能拿出这些食物去犒劳你，希望你别介意。”
“自从那天之后，一切都变了，我们的这边还有农田农作物至少还在生长，粮食如果来年正常生长，我们还有希望，其他地方可没这么好运，他们可没有农田和牧场。”
“我们几乎一夜之间就回到了农耕时代。”
若近风有些歉意地笑笑，嘴巴里还残留着刚才的味道，心中大感愧疚。
“这里到底是哪里。”若近风敲着手机进行翻译。
“龙塞斯瓦耶斯，这里是西班牙，孩子，无论你从哪里来，你都离家太远了。”
若近风倒吸一口凉气，刚才想要回家的念头变得遥不可及。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想要邀请您，请您保护我们。”
面对弱者的求助，若近风犹豫了。
“我想回家，我必须要回家。”
“你杀死了他，还会有更多的魔鬼，我们的粮食在他们的暴力面前只是等待被收割的财产。”
“这里附近还有其他的劣者？”
“你称他为‘劣等人’……”神父试着去理解翻译后若近风的话：“我们知道的不多，但是听说在别的镇子也有，像我们这里虽然有魔鬼，但是这个魔鬼在这里，其他魔鬼也不会到此侵犯。”
“我们之前只是魔鬼的财产，现在我们是没有人保护的财产。”
这句话即使经过机器的翻译，也狠狠地砸在若近风的心头，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太明白人类在劣者面前有多么羸弱。
“我不可能在这里保护你们一辈子。”
“在我的国家里，我们总是被告知要走自己的路，不能过度依赖同一路径，你们若是想要我保护你们，必须先自救。”
若近风明白他走到了命运的选择路口，他是要回到家去拯救家乡的人民，还是要在眼前救下这群水深火热的人民。
他深刻地意识到，这个选择会改变他的道路，并且责任深重，没人知道哪个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他的帮助，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被压迫的人民需要有反抗的决心。
“你要我们只用一只手去战斗？”神父想到了大部分缺失了手臂的小镇镇民。
“我不可能永远驻守在这里，有更多的人等着我去救，你们必须学会自救，我才能帮助你们。”
神父也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从零开始反抗……说得轻松。
“做不到，便算了，我在这里多呆些时间，算是对你们这顿饭答谢。”
若近风转身离去，但他不傻，还顺走了手机作为沟通工具，假如神父不答应他还不至于没法和别人沟通。
目前来说沟通是最重要的，并且神父拒绝，若近风或许还能够接触其他人代替神父领导。
他在赌，赌那天敢于面对劣者的神父不是逞一时之气。
如果神父敢于承担，若近风定会竭尽所能，但如果不能……
“别让我赌错啊。”
若近风利用手机，移动网络的信号近乎没有，他在小镇之中到处晃悠，终于找到了些许信号，打开了电子地图确定了位置。
“从公路走下去就能到达另一个小镇……”
若近风眺望寂静的公路，平静的原野，吹拂而来的风让他的呼吸无比舒适，他的疲惫与压力被空气的流动卷携而走。
这会是一趟很长的旅程。
思考了许久的神父再次找到了若近风，少年以为对方需要思考更久。
“我愿意帮助你，但是我需要说服小镇上的人，我需要他们的同意。”
“好的。”
“还有，欢迎你加入龙塞斯瓦耶斯。”
神父向若近风伸出手掌，山林，农田，微风拂过，小镇的马匹的鸣叫，牧场牛羊的叫声，混合在一起，万物似乎在簇拥着约定的形成，又像是艰苦作战前的最后一次宁静。
但其实世界没有变化，它仅仅在自然地发生，只是今天很好，惬意地好，少年很多年后才发现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一天。
“让我们一起努力吧，把劣者驱逐出去。”
弱者骑士握住了弱者的手，神父感受到了少年掌心的炙热，少年感受到了神父那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沉重。
神父对魔鬼的恐惧，少年对小镇居民对他的暴行，在今天得到了意识的同步与和解。
他们仅仅只是握手就签订了生死合约，但双方却如释重负。
“是啊，一起加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