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奉真果断摇头,“师父会生气的。”
“玉阳道长那般温润和善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呢?小妹妹别骗咱们了。”姑娘叉着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奉真,奉真往后缩了缩,依然是怯怯地摇摇头。
“啧。”老板的女儿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伙伴,口气已经不耐烦,“那这样,等道长醒了,你帮我们交给她总可以吧?别告诉我这你都办不到。”
“我要出门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奉真说完一矮身灵活地从姑娘胳膊底下钻了出去,通通通地踩着步伐在走廊上跑远了。
什么叫欢心雀跃,现在的她有了切切实实的了解,她胸膛里那颗小心脏随时都要欢脱得蹦出胸膛,她想都没想如果那人没来赴约会如何。
但是她莫名就确定祁连韶定然是说话算话的,当她跑到楼梯上往下看去的时候果然看见祁连韶兀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喝酒。形单影只的看来有几分孤寂。
奉真脸上洋溢着忍也忍不住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跑下楼来,距离祁连韶有五步远的时候清脆地喊了一声:“祁师兄!”
祁连韶闻言回头一看,嘴上也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来坐吧。”祁连韶脱开桌边的椅子招呼奉真,奉真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上椅子做好,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祁连韶。
“想试试嘛?”祁连韶晃了晃手里小被子带着坏笑问。
“……好吧,喝一点点。”奉真迟疑着点点头。祁连韶立马喊小二拿来新的小瓷杯,给奉真倒满了。
这小瓷杯的量奉真一口闷也是可以的,不过她还是决定谨慎一点,先端起来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祁连韶一边自己小口喝着一边斜过眼瞄着奉真问,奉真皱着小脸努力静下心感受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然后皱了半天脸也没察觉出什么来。
她老实摇摇头,祁连韶轻笑一声给自己满上了说:“那就多喝点。”
“师兄……”奉真犹疑着开口了,“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这就是你总想再见我的缘故吧,问吧。”祁连韶少见的眼角微微带笑,虽然眉梢眼角潋滟光华别有风致,但却不能掩饰地流露出些许寂寥。
奉真小心地观察了他的表情,还是决定问出来。
“那个……那个狐狸精,她以前害过你,对吗?”
祁连韶微微皱了皱绣眉,似乎在以一种十分严肃的态度考虑什么。
“不,不是我。”他摇摇头说,“是我的一位……至交好友。”
“然后呢?”奉真满脸期待地凑近了追问。
“这可不是适合一个小姑娘听的故事。”祁连韶挑唇一笑笑,还是掩不去眉宇间那种淡淡的愁。
“我已经经历好多小姑娘不适合经历的事儿啦。”奉真撅着嘴抬起下巴说,“我才不觉得我不能听呢。”
“好吧,那我……简单说说。”祁连韶说着说着嘴边的酒杯就悬停在了那里,看眼神似是神思远去了。
“我这位好友,是个妖怪。”他压着嗓音开口了,“他出身在狐族最高贵,统治所有狐族的家族之中,被寄予了厚望的他还是作为长子和王位继承人出生的。可惜他自出声到成年都不会任何的法术,连几岁的小狐狸会随意玩耍的狐火也不会,许多人对他非常失望。但狐族血统至上的传统还是牢牢稳住了他的少主之位,那时候的明姝对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力还能继承狐王之位早已怨愤多时,因此决定在我这位朋友登基前解决掉他。设计陷害他让他遭到了流放,然后带着手下……找到了住在莽荒之地的少主。”
“然后呢……?”奉真紧张兮兮地提问了,“她干什么了?”
“当时少主的妻子怀孕七月,已经不便行动了,他俩最终没能逃脱追捕。明姝为了泄愤,让人……轮.奸了孕妇,直到她活活的被……折磨死。”
说到这里祁连韶的手明显开始抖了,只是这时候的奉真大脑正在受着故事的冲击,一时没法消化和接受,只是不知所措地盯着桌面。
“孕妇死后,明姝亲自动手把孕妇的肚子剖开,把七个月大的女婴挖出来,扔去喂了妖兽。”祁连韶轻轻舒出一口气,以稍微缓解嘴唇颤抖的现象,“这一切,我的那位朋友都被迫绑在一边,全程近距离观看,避无可避,直到结束。”
奉真垂着头盯着桌面,努力几番仍然挤不出半个字。
“我早就说了,这个故事不适合小姑娘听。”祁连韶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不起……”奉真讷讷地道了歉,声如蚊蚋。
“你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事。”祁连韶现在笑容颇为开怀,“而且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那你的那位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他……他死了。”祁连韶崩了崩嘴,努力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所以我决定为他和他的妻儿报仇,现在我做到了,当然,你功不可没。”
他这么说并没有让奉真感觉舒服起来,她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压力压在她头上,让她有点儿喘不过气。
“故事听完了,还有什么想问的?”祁连韶的声音意外的轻松。
“嗯……我想提前和你好好道个别,因为你好难找。”奉真上半身趴在桌上,下巴支撑在交叠的胳膊上望着祁连韶说,“我要和我师父去扬州玩儿啦,师兄你打算去哪儿呢?”
“我下山就是来除妖的,现在妖已除,我该回山了。”
“好吧,那师兄路上要小心哦。”
祁连韶俯视着奉真扬起了嘴角。
“更该小心的人是你,不,应该是你师父。”他说着又端起酒杯。
“嘿嘿,师父说他再把我弄丢就不好意思见赵师姐啦。”奉真傻笑一声挠了挠头说,“我自己也会小心的。”
“奉真,幽泉狱主实际上是死于你手。”祁连韶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他定定地盯紧了奉真迷茫的眼睛说,“你注定不是个平凡的人,也别甘于平凡。”
奉真眨了眨眼,眼神里分明还有些不解。
祁连韶默默执起她的手翻过来看了看,沉声道:“还疼么?”
“偶尔会,不过已经好多了。”
“这可能会给你留下疤。”
“没关系呀!这种疤说明我和其他小孩不一样!”奉真眼里立时闪出兴奋的光芒。
“你也是个疯子。”祁连韶微微一笑,松开了她的手。
“我才没疯!”奉真嘟起嘴哼哼。
“好了,我真的得走了。”祁连韶轻轻放下了杯子说,“再不走恐怕你得有麻烦,赶快回去吧,再去好好睡一觉。”
“嗯……”
奉真含含糊糊地应了,一抬头后她发现她跟前已经空无一人。她惊得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抬头四处望去,大堂里有人扫撒,有人呼喝,但无论是屋里还是屋外,都根本看不见祁连韶的影子了。
传说中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奉真在回去房间的路上还在思忖,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如此迅速地消失不见?说真的她挺想学这门技术的。
好在回去的时候她的师父玉阳子还在呼呼大睡,只是他榻边扔了厚厚一沓书信,想必是那些小姑娘最后还是悄悄进屋了。奉真只当做没看见,她悄儿没声地爬上床铺,重新把自己包进被窝里。
直到将近晌午,玉阳子才昏昏然醒来。
见奉真好好地窝在床上他委实松了口气,然后梳洗穿戴完毕后才动手去碰那些信。
奉真抱着被子看着玉阳子草草翻了两页,然后把剩下的信都扔在了一边。
再接着他点起火盆,毫无犹豫地将信一封接一封地扔进火中。
“……师父!”奉真往前踏了半步没来及阻止,玉阳子嗤一声笑了:“怎么,徒儿,你觉得我应该回应他们吗?”
“……别问我呀。”奉真撇撇嘴挠了挠后脑勺。
“那就别烦恼这些没用的啦!”玉阳子推了一把奉真脑袋,“好了,咱们赶紧走吧,离开这儿,去回龙镇。”
“现在?”奉真张大了嘴。
“当然不是现在,你的伤还没好完全,不,应该说我除了你手上之外都不确定你到底伤哪儿了,所以……一会儿先去医馆看看。”
“嗯……”
“呐,你现在可以跟为师说说你被掳走后到底发生什么了吧?”玉阳子把手里剩下几封信扔进炭火里之后往奉真身边挤了挤坐下来问,“记得多少,都说出来吧。”
“我……”奉真挠了挠头咬了咬牙说,“我被那个妖怪抓走后昏了好长时间,然后装在一个透明的小匣子里。他们商量着要吃我的时候,一个高个儿的姐姐……突然出现了。”
“……姐姐?什么样的姐姐?”
“不知道……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她的头发是金灿灿的颜色,就像……就像太阳一样耀眼。她把我抱起来后顺手把妖怪们打得七零八落,然后我就又晕了……再醒过来后,她带着我离开了妖怪的巢穴,然后问我要不要去太乙镇……”
“太乙镇??”玉阳子突然死死抓住奉真的胳膊,手指像钳子一样深深陷进奉真肉里,“她去太乙镇做什么?后来呢?后来她去哪儿了??”
“疼……!”奉真缩起肩膀试图挣扎,“师父松手!”
“……对不起。”玉阳子眼神眼神恍惚几番,别过头去松开揪着奉真胳膊的手,“我……我只是想知道……恩人如今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