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暗无天日的黑暗。
我冷的发抖，蜷缩在毫无温度的薄被中发抖。
确认父亲离世后，我就被带到了这里——一个像监狱一样冰冷的地方。
爸爸常说，世间是存在因果报应的。
可为什么……我不懂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切来的太快了，感觉就像一场梦，一觉醒来家已经烧成了灰烬，唯一爱我的父亲走了。而我，也被带到了这里。
这里的人跟我说，我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我只好将名字深埋心底，因为我见到了，反抗他们命令的代价。
在这里生命是如此的弱小，以至于一句话就能消逝。
我待了好久，好久……久到快要忘却自己的名字，忘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像机器一样接受训练、战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的心已变的和冬季的凛风一样寒冷，活着的意义已经忘光了，我甚至无法回答为什么要继续活着。
总之，按照他们的命令去做就行了。
……
……
直到，有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样的生活。
“这是最后一批人了。”上官仁说道。
“你确定人数足够实验了吗？”「X」问。
“再多下去SAF会注意到的。别指望上官集团10％的股份能无限制的供养这个基地。”上官仁冲他埋怨道。
一个新来的男孩关在了我隔壁。
我能透过墙缝的一小点看到他——奄奄一息，就静静地躺在角落，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我并不关心他从哪来、是什么人，一个陌生人是死是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过了一天，他醒了。
他惊恐地四处张望，对于一个刚离开美好的外面世界生活的人而言，初次来到这个世界免不了恐惧。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他透过墙缝，问我。
“代号C-06，欢迎来到地狱。”
“你没有真名吗？”
真名……好久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了。
“没有。”我冷淡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
“那……我们真的死了吗？这是真的是地狱吗？”
真是天真的发言，我继续冷淡的回道：“在这里和死了没区别。”
也许是我的话把他吓到了，他变得胆怯起来：“我们会遇到什么怪物吗？”
我觉得这个人有些无趣了，于是躺在床上，懒散地应付他：“我们在这里会学战斗、杀人……”
“杀、杀人？！”
“把别人的喉咙割破，或者往胸口上捅一刀。”我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对着稻草人、木桩、机器人练习格斗和刺杀，每天的训练内容都是如此，对于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男孩没再说话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什么样的境地——一座“杀手加工厂”。
接下来的几天、几个月，我们都照常度过，作为这里的老成员，我的技术已经变得十分干练，对复仇的欲望也日益增长。
管理者们像是知道我的身世一样，时不时给我讲一下当年「焰魔」的事情……不用他们提醒我也清楚，我记得她那张脸，那个恶魔般的侧脸，在火焰中绽放。
她杀了我的父亲，烧毁了整条街道。可就是这么十恶不赦的人，被SAF收留了，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这些管理者也是时常在暗示我，如果能够通过最后的试炼，我就去到外面的世界，并获得能够杀死「焰魔」的力量。
我开始兴奋了。
我期待着拿到这个力量，然后找到「焰魔」，狠狠地蹂躏她、羞辱她、碎尸万段……
可我低估了他们说的“试炼”。
当我真正拿起刀子的时候，当这几年训练的东西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对感情根本没有麻木。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生。她惊恐地巴望着我，连刀都不敢握，缩着身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我下不去手……
但管理者可不愿看到这个。
他们提着砍刀，把我按在地上，手法利落的剁掉了我的小脚指。
疼痛瞬间把我拉回现实。
“如果不动手的话，就剁下一根，下下根，整个脚腕还有腿……直到把你整个人都切成块为止。”
我没有选择……
强忍疼痛，哭喊着将刀刺入她的喉咙。
结束后，我一直流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对她的歉意。
没过多久，那个男孩也被带了回来。
他满脸惊慌地爬到墙缝旁，语无伦次地向我倾诉：“你知道吗？刚、刚才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地方，然后要我用刀去，去…”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发现了我的异样：“难不成你也……”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凝视着手上沾染的红色液体，蜷缩着脚背。我听见他坐靠在墙上的声音，然后便再无声音。
待我哭干了眼泪，也安静下来了。
所谓的试炼，就是让我们这群受过训练的家伙互相残杀，在求生欲望中锻炼本能，从而选出意志最坚定的人。
那个被我杀掉的女孩才刚来到这儿，根本就没有学过握刀和刺杀，简直就像实验室的小白鼠是一样任人宰割。
管理者等不及了，他们没耐心再继续训练新的成员，他们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合适的人选，把能够杀死「异能者」的力量种下去。
“我叫徐勇。”男孩忽然说道。
“为什么说这个？”我沙哑地问。
男孩叹了口气：“也许下一次就见不到你了。至少，在我死后我希望有人能记得我的遭遇、我的名字。”
我的脑海开始检索信息，向着更深、更深埋着的地方。
“莫，小泠。”我轻轻回道，这三个字听起来是如此陌生。
“我记住了，小泠。”男孩的声音有些失落，“我总觉得我活的肯定没你久，你在这儿待了很久，而我才刚来。今天的试炼也是，如果不是对方摔倒撞在了我的刀上，恐怕现在就不会见到你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一个没受过训练的人能在这里活多久？精神上能坚持多久不崩溃？我无法回答。
“我要出去，杀了「焰魔」。”要活下来就必须秉持这个信念。
男孩思考了一会儿，大概理解了我的意思。
“可以教我一些战斗的方式吗？”他问。
他也想尽可能的活下来吗？还是说，也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信念？
“好吧。”
接下来的的几天，我把这些年接受的训练全部传授给他。尽管隔着墙壁，无法亲身与他对战，但他学的依旧很快，甚至好几次把技巧运用到了实战上。
他连续赢了好几场，也杀了好几个人，和我一样……
我真的开始对这些事麻木了，第一次杀人时的恐惧已记不得了，我甚至一度认为：这些人的死和我对求生的欲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而那个男孩，好像每次活着回来后都会默默祈祷一番，这么做这些亡魂就会安息一样。
“你在说些什么？”我看到他嘴巴在动，有点好奇。
男孩放下合十的手掌，微笑着解释道：“向被我杀死的人道歉，然后铭记我是怀着何种信念杀死他们的。”
“你也有活下去的信念了吗？”我问。
“差不多吧。”他偷偷看了我一眼，随后紧张地缩了回去，鼓足勇气说道：“我想、我想带你出去……去外面的世界，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他好像做了很多思想准备才说出这番话。我心里有了一丝波动，却无法准确说出这是什么感觉，总之，很奇怪。
“为什么是我？”我又问。
“因为……如果不是小泠的话，我不会活到现在的。”
大概从这个时候起，我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我想和他一起活下去，不管去哪都好，只要能远离这里，远离痛苦的折磨。
可惜世上有些事并不会如人所愿。
最后一天我拼命战斗，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刺进对方的胸膛，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在连续决斗两场后，我已伤痕累累，意志告诉我还不能倒下。必须战斗，达成我的信念。
连续决斗两场后，我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
我的信念崩塌了。
〈我再重复一次，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管理者粗犷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我失去了活着的意义，所有的努力都归于虚无。我能感受到那些被我踩在底下尸体，此时正面目可怖地瞪着我。
我放弃了。
杀了这个男孩……我做不到。
我躲开了一次攻击后，愣在原地，看着徐勇握起匕首举过头顶，我感觉我的人生也到了尽头。
可他却把刀刃刺进了我的肩膀，我摔倒在地与他对视。他惊恐的眼神仿佛在不断询问我：为什么不还手？
我轻轻摇了摇头，释然地躺在了地上。
我险些坠入黑暗，是你给了我渺小的温暖，如今的我失去了前进的意义，不如成为你的台阶，换你前往光明。
〈K-012，杀了她。〉
徐勇非常犹豫，我能看到他的眼眶中晃动着泪珠。
〈K-012，你在等什么！〉
徐勇在又一怒吼下颤颤巍巍地走向了我。
管理者们似乎在讨论些什么，但那已经无所谓了。生命中的最后一点时光，既漫长，又短暂，希望下辈子能够幸运一点，不会再经历这么痛苦的事情……
是吧，爸爸。
〈哦，对了，好像「焰魔」最近几天会回国。〉
〈「焰魔」……〉
这个代号勾起了我的回忆——用幽蓝色火焰烧烬大地的恶魔。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爸爸就不会死了，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就不会被抓到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被折磨好几年，就不必面对现在这种局面，如果不是她的话……
「焰魔」……
「焰魔」……
我一定要杀了你！
“对，不起……”我只记得对他说过这句话。
我要活下去，成为最后的获胜者，获得能够打败「焰魔」的力量！这个想法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身体完全听从了它的指示——拿起匕首，迅速起身，将尖刃刺了过去。
徐勇倒在了我的刀下，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挣扎，直到死亡。
〈实验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呢。〉
其中一个女性的管理者笑了起来。
♢回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