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雨点渐渐平息，雅夜飞过漆黑的夜空落到校园内。
到处都是栽倒的树枝与凌乱的石块，这狼藉的一幕映在充满担忧的瞳孔中，她加快脚步，向着破败的中心前去。
战术目镜显示的搜索坐标指引她来到演播厅，在走过一堆被钢筋炸穿的破烂座椅后，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空地上。
凌枫低坐在那，佝偻着背，双手仿佛环抱着什么。可怀里空空如也，只有微弱的白色光粒飘散空中。
“发生了什么？小莉呢？”雅夜站在他身后问道。
凌枫耷拉着脑袋，低声回道。
“小莉死了……雨祈也死了。”
“那个女孩？她被战斗波及了么。”雅夜惊讶地寻望四周。
凌枫垂下空无一物的手掌，双唇微微颤抖。
“雨祈，就是小莉。”
仿佛一道霹雳在脑后炸开，雅夜甚至觉得他在说胡话。
“你说什么……”
“小莉一直都藏在她身体里，从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开始……”凌枫双目失神地说道，“我答应过要救雨祈的，我亲口答应过她的！可我没察觉到这点，我本可以早点看出来的，用幻娜的力量……是一定能救她的！”
可是，在极致的愤怒下，他举起了武器。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杀了她，杀了她！不消灭这个恶魔的话，她又会继续伤害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凌枫用手盖住惊恐的双目，仿佛充满杀戮的精神又一次占据了他的大脑。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时空之力有无限重来的机会，可挚爱每一次死亡的画面，却会脱离轮回深嵌心底。雅夜的回溯是如此，凌枫选择终结这一切亦是如此。
几年前的「灭世战争」，即便是面对「灭世魔神」卡琳娜，凌枫都是抱着救她脱离苦海而战斗。可小莉是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真正动了杀心并由他亲手执行的「异能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恶魔必须被消灭，可真正成为刽子手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同样跌进了深渊。更何况，他还杀死了一个渴望被拯救的人。
希望降临后的懊悔，最为痛苦。
“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
雅夜解除了装甲，蹲下身子，耐心与他诉说。
“我很抱歉，没有早点发现躲在时间回溯中的你。每次看到过去的你死在我面前，我的心都被扎了一刀，我只能带着这份疼痛发誓下一次一定要守护好你，哪怕时空之力可能导致不可控的巨变，甚至让世界走向毁灭，我也一定要守护好你……”
雅夜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叹息道。
“可惜这份决心在那个恶魔的实力面前只是个玩笑……作为‘旁观者’你，一样也十分痛苦吧。”
突然间，凌枫猛地拥抱了她，拥抱了深渊中唯一的光。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雅夜……我真的……”凌枫的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哽咽，脆弱的心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
没有绚丽的烟火，没有精致的花簇，这份告白在废墟中绽放，在被绝望步过的阴霾中脆弱地伫立着。
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这句话，也最终暖在了雅夜心里，
“嗯，我也不能失去你。”
雅夜将他拥紧，用最温柔的声音回道。
她的手轻抚在这个男孩的头上，饱含温情地望向夜空，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雅夜合上双目，胸口闪出耀眼的光芒将神迹再次展现，「永恒宙神」的力量覆盖一切。光芒散落天际之时，宛若圣洁的女神在深邃的星空下遥望二人。
♢
【3月31日，17：00】
凌枫猛地睁开眼睛，从地上弹坐起来。
远处的残阳吸引着他的目光，鲜红的光洒在建筑上，也照耀着脚下的草地。
“发生了什么？”凌枫揉了揉朦胧的眼睛。
“总觉得……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凌枫拿出手机，“3月31日”的时间格外醒目。
时空又一次的回溯了，这次回到了遇见小莉之前。可是小莉是不受雅夜时空之力影响的存在，理论上不管怎么回溯应该都不会复活了。她已经彻底的死亡了，被自己一剑刺穿……那么雨祈说不定还……
一阵脚步声传来，凌枫循声望去，见到一位少女向着自己奔跑而来。那身影在温暖的光辉中，像极了一位熟悉的人。
“雨祈？……”
这声下意识的呼唤，在瞬间勾起了所有的回忆。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梦再一次在脑海中混沌，化作一滴无言的泪水滑落脸颊。
“凌……凌枫！”
不对，声音不对……凌枫从恍惚中回到现实，待那女孩来到眼前，凌枫才认出了她。
“灿灿？怎么了？”
“fu~”唐灿灿扶着膝盖长舒一口气，“我……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我失踪了嘛？”凌枫皱起眉头，旁边的洒水管忽然喷水，吓得他赶紧起身。
只见浸湿的水洼中，一个人的身形慢慢从中浮现，并逐渐形成少女的面容。
“终于找到了，原来在这里。”莫小泠抱起双臂盯着凌枫。
“小泠？你这么快就出院了？”凌枫惊讶道。
“出院？你是指「异能者收容区」吗，我今天下午就搬到大学里了。”莫小泠好奇地道，“这个时间不是你定的吗？某人还说要帮我搬行李呢，结果整天都没见到人。”
“啊这……”凌枫又反复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才想起了3月31日正是她从「收容区」毕业的日子。
“真是不好意思呀！”凌枫挠了挠后脑勺，忽然想起什么，便将话锋一转。
“对了！雨祈呢？”
“嗯？”唐灿灿和莫小泠同时皱了下眉头。
“任雨祈呀，她怎么样了？她还在吗？”
凌枫抓住唐灿灿的肩膀急切的询问，把她吓得语无伦次：“你……你说的是……是谁啊？”
“啊？雨祈是我们「异交部」的……等等，你真的不记得这个名字吗？”
唐灿灿摇摇头。
“小泠，雨祈今天没去看你吗？或者帮你搬行李之类的？”凌枫又转头问莫小泠。
莫小泠把眼睛瞥向斜上方，用手指顶着下颚思索：“行李是我自己搬的哦，另外，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凌枫松开手，躁动的心瞬间冷静下来。唐灿灿的性格不像是会乱开玩笑的人，莫小泠也不太可能说谎，如果她们不记得任雨祈的话，只能说明一件事——
任雨祈真的消失了，随着小莉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
小莉待在她身体里太久了，一切都太迟了……在剑刃刺穿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将被永恒抹除。
凌枫感到一股难以言状的梗塞堵在心里，他感到无法思考，更无法清楚地诉诸，只能对着夕阳渐下的天空长叹一声。
“你……你今天……好奇怪。”唐灿灿担心道，“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梦……”凌枫低声道。
“一个，痛苦的长梦。”
♢
本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