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笑呢。”老狱卒居然在话语上完全不遮掩对贺才仁的嘲笑：“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在这里谈正义的话好像只有名义上还有点说辞吧。”
“当然，我很清楚。”贺才仁自然明白，因为这个地方是不止一次刷新过他的见识的地方，在他看来简直像是贼窝，这没有任何的夸张：“但是即使如此，也不是我的借口，毕竟应该制裁那个人的不是我。”
“那你打算往自己身上揽一点什么呢？怎么揽？”这时候的老狱卒有些口无遮拦，他甚至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和委婉，非常直接的就问出了问题，直接到甚至有些尖刻：“难道你打算自杀谢罪？”
“我没这样想。”相比之下贺才仁却出奇的宁静，并没有被任何的触动，看来他是有些心理准备的：“我不觉得这个事情必须要我用生命来承担，但是我还是有我的处置方法？”
“怎么处置？”老狱卒问的很简单很明晰。
“这个。”贺才仁拿出了一个卷轴，居然是那本犯人的名策，他翻开卷轴，打开的是那个犯人的那一页，上面大致写着：王贺贵，诈骗犯，以行医为名诈骗他人医药费，先后诈骗金额约白银一万八千二百两，致使两人自杀，三人不治病亡，另有多人受害，为平民愤，判处斩绝，择日执行。
后面附着一张他的画像，一个看上去很仁慈的人，这样的人如果说是自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恐怕也会有不少人看这样子就相信的吧，因为这个样子确实很符合人们心中的老医生形象。
先不论别的，这样的人看上去还挺富态的，但是在这个地方却会成为那副干瘦的像是骷髅一样的样子，看来这里对人的摧残不是一般的严重。
“你这样是做什么？”老狱卒瞥了一眼便平静的问着。
“我是在记住他。”贺才仁说：“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死了也算是有我的责任，虽然我暂时不会因为这个去做什么，但是我至少要先记着他，记着曾经有个人因为我的关系死了。”
“你打算记多久？”老狱卒轻轻的问。
“一生。”贺才仁回答的很简单明了，却又带着深深的回音，源远流长。
“好吧，别太勉强自己。”老狱卒对这个事情并没有发表过多的看法，或许是タ以为这样的结果就挺好，没有什么出格。
“我会的。”贺才仁简短又坚定的回答，他把手心里的卷轴握的很紧，紧到几乎要出汗。
“你和副狱长他们的相处也是会正常的吧？”好像是为了保险起见，老狱卒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会的。”贺才仁回答：“以前怎么样，以后也怎么样，这件事情虽然很遗憾，但是我并不会因此和大家疏离。”
“那就好。”老狱卒像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副狱长很关心你的，刚刚还私下找我询问来着，抱歉，我擅自说了你没事了，只要不再提这个事情就好。”
“谢谢。”贺才仁想着，刚刚吃饭的时候副狱长明显在回避他，连吃饭都没有抬起头来看他，看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行了。”老狱卒轻松的说：“这里的大家都不错的，至少和你相处的时候都会很和善，不会有什么欺负你的想法，好好的相处吧，日子还是得过。”
“明白。”贺才仁答应着，却又忍不住感慨：“虽然相互之间是那样的好，但是对囚犯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是因为囚犯不在他们认同的利益群体之内。”老狱卒对此有一些看法要给贺才仁讲明：“狱卒们相互之间亲如兄弟，关系好的不得了，就算是拿到外面去，也是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好团体，但是囚犯不在他们的利益范围之内，在这里囚犯就不是被别人好好惦记的存在，说的直白点就是被当成两条腿的畜生，当然有些原因你也知道，这些人会到这里来就是有很多的问题的。”
“利益范围的限制吗。”贺才仁对此还是有很多了解的，据他所知有很多以家族为单位的犯罪集团，对外心狠手辣，对内确实几乎像是道德模范一样，这些人只对自己认同范围内的人友好和谐，对此之外的就完完全全的冷酷无情了。
“对的，就是这样。”老狱卒说：“人人都有自己的圈子，说句不好听的，极端一点的比如这里，利益范围之外的人就不是被他们考虑的，哪怕是生命也是一样，是可以不经过考虑就抉择的，当然副狱长他们仅仅只是对囚犯这样而已，他们对别人也是很友好的，主要原因你也知道，他们是囚犯。”
“我知道。”贺才仁点头答应：“但是我不会想那样的。”
“还好吧。”老狱卒好像是说呢都知道，他很确认的说：“虽然副狱长一直都是那样，但是今后他应该会收敛，因为你很重视这一点，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注意的，至少不会再轻易的去动手了。”
“那最好。”贺才仁不禁好好的舒了一口气，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这个，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事情既然发生过，就难保不会继续发生。
“你好好的过日子吧。”这个时候老狱卒也刷完了碗，转身开始干别的：“不管怎么样，自己的日子才是实实在在的，别荒废时光。”
“好的。”贺才仁对那衰老的背影说着，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决定，他以离开这里为最优先的选项，因为他深深的认为，如果没有来这里的话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换言之来这里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么他如果不想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那样这种事情就会和他再无牵连，而且是永远的。
不过在这个当儿，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说，他对着老狱卒的背影行礼：“这次麻烦你了。”
“没事的。”老狱卒连身子都没回，不过转头看到了贺才仁行礼：“我毕竟受了你不少的好处的，拿人的手短，该做的还是要做的，这个是该我谢谢你才对，你帮助我的那些完全不能和我对你做的相比的。”
“不需要怎么在意的。”贺才仁一笑：“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这样对我来说正好是打发时间了。”
“厉害人物就是不一样。”老狱卒感慨着：“对我们来说想都不能想的事情对您来说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存在，哎呀，差距哟。”
“没有那么厉害了。”贺才仁赶紧岔开话题：“话说昨天你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把我搬过去的？我看你平常没有那么大力气啊。”
“这个啊。”老狱卒搔搔脑门：“不瞒你说，我用了法力，不然就我这老身子骨，根本就搬不动你啊。”
“你的法力？”贺才仁很好奇，因为他来到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老狱卒有说自己有法力，平常看他干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有用上法力的时候。
“我还是有一点法力的。”老狱卒嘿嘿一笑：“只不过太少了，干活都用不上，所以一直荒废着，搬动你的那件事情可是得消耗了我一个月以来积攒的法力了啊，就这点事情是我的极限了。”
“辛苦你了。”贺才仁诚挚的道谢。
“小事小事。”老狱卒不以为然：“很长时间没用了，不稍微用一次的话我还以为我没有法力了呢。”
“那个。”贺才仁虽然就觉得这个对话有点该结束的味道了，但是他还有问题没有问：“请问你昨天下午怎么会在那里呢？”
“我闲的没事下去逛逛，没想到碰到了这件事情。”老狱卒觉得贺才仁是疑惑他为什么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在那里，就这样回答。
“哦。”贺才仁小声的答应着，又像是岔开话题的一样问：“你出现的实在是太及时了，我都有点吃惊，那个，你对照囚犯干活是什么看法呢？”
“我觉得你们需要呗。”老狱卒颤颤巍巍的一笑：“你看大家都那么累了，牢房里却还有那么多劳动力派不上用场，当然应该这样了，而且我以前见过前人这样干过，觉得这样可行了。”
“那么你之前为什么没说呢？”贺才仁觉得有点奇怪，既然这人在这里算得上见多识广，那么为什么不是他提出来？
“抱歉啊。”老狱卒苦笑一下，那深深的皱纹像是在脸上发生了一场地震：“我一直在这里算是拖后腿的，平时就不怎么敢跟大伙说话，这回要不是你提出来，我还没有胆子张口呢。”
“哦。”贺才仁算不上多么在意的样子，不过也说不上多么不在意，这种一直被忽视的感觉是他之前所没有接触过的，而在听到了之后，他在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自己必须在意这方面，所以也没有多想。
对话就到此为止，因为炼硝的时间到了，贺才仁准时下去。
副狱长和所有狱卒已经在下面等着他了，大家聚集在一起讲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气氛有点怪怪的，看来是所有人都在顾忌那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