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有了感觉？
许云下意识地低下头来，望了望自己那布满纹理的双手。
人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时，总会从确认自身的状态开始。首先是自己的眼睛所能见识到的事物，从手开始，接着就是腿，以及躯干。接着，人会用自己的双手感受自己的脸部，腿脚等，看看是否还存在着知觉。
首先就是要确保自己的安全，才能抽出空来确认别人的安全。
于是，许云遵照着自己本不想做的那股意识去试着做了。
先是望着自己的双手发了半天的呆，在确认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后，他开始环顾四周了起来。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自己身处在一个不知为何地的地方，周围尽是些墙。黑压压的一片，就算是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也只是一片毫无尽头而深邃的黑暗罢了。
就好像是自己被封闭起来，与世隔绝了一般，但实际上，依然是可以望见天空，即使再怎么没有那些点缀于其的繁星，自己也是能够第一眼就认出来，那的确是自己熟悉的天空，只不过是现在是夜晚罢了，等到了黎明来临之际，自己就可以一睹其真容了。
夜晚？
自己为什么知道是夜晚？
的确自己应该是……在睡觉？
“啧……”
许云砸吧了下嘴巴，有些烦闷地拍了拍额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自己脑袋里一片混乱……连周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事也记不起来，什么也……记不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种情况的？
不知道……
是谁让自己陷入这种状况里的么……
不知道……
自己的身边还有谁？
不知道……
……
无数的疑问开始向他袭来，将他本来空空的脑袋里挤得满满当当的。
那么，就想些自己知道的事吧。
“我叫许云……今年18岁了……开了一家书店……跟……跟谁一起住着来着……”
许云又抬起头来，望了望天空，依旧是那么地黑暗。
“啊……我好像是独居来着……”
嗯，大概就是这样，自己把现在所有能得到的情报全部都整理了一遍，感觉心里舒服多了，没有被问题冲昏头脑的那种束缚感，也没有任何让人感到不适的情况。
一切发生得都是那么的心安理得，那么的……
而就在许云如此想到的时候，天空……发生变化了……
本该是漆黑而深邃的天空，然而在许云抬起头来的下一秒，被染上了更为诡异的猩红之色。
“啊咧……”
那么在这一点上，许云可能有些误会了什么。
天空，是无法被人类给动摇的。我们无法依靠自我的意识去改变超越我们的世界观过多的一些事物。
于是，许云意识了过来，还是像之前那样，自己伸出了手来。
但那双手，却不听使唤地，向自己的腹部捂去，等到许云再有意识，强硬地将手伸出来的时候，那再也不是什么布满纹理的手了。
取而代之的，鲜红的血液涂满了整个手掌，顺着指间缓缓地滴落到了他的身上，再慢慢地流向地面。
接着，许云的身子一阵瘫软，应声倒在了地上。身体开始变得冰冷了起来。
“哒……哒……”
自己的目光所无法到达的地方，发出了脚步声。即使一个人再怎么杀，在这个时候都会认得出来，那就是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家伙。
但实际上，许云并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一分一毫，甚至像转头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了。
一般来说，人类的腹部被捅穿的时候，痛觉并不会在一瞬间传到脑袋里，并且也不至于会将整个人都折磨地如此痛苦。
“啊……咳……啊！！！嗑……”但现在许云可以完全地感受到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整个身体像是要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撕开了一般，同时血管正在慢慢地被被一种微妙的力量挤压着，随时可能爆裂但又不让自己的身体有意识地消去这种疼痛感——简直就像是没有打过麻药就开始开颅手术的病人。
“已经开始了啊，许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中用吧。”
陌生而熟悉的声音传到了自己的脑海里，许云勉强地保持着意识，满嘴鲜血地躺在地上抽搐着。
整个脑子里还是浑浑噩噩的一片，无法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受到这种对待。
手，脚，连移动个一毫米也做不到，头，脖子，像是断开了连接一般，毫无知觉了。剩下的，大概仅仅只有自己的大脑在不停地运转着，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从名为“本能“的事物那传来的一种情感。
害怕
自己会怎么样，自己还能活下去么？这些都是人类的生命在濒临死亡的一瞬间所会考虑的事情。自然，就会产生畏惧死亡的情感。因为自己的生命能否被拯救，还只是个概率性事件罢了。
“已经，不用害怕了……”
猛得一下，许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般声音。
在自己的情绪得到安抚的情况下，那种概率性事件已经不存在了。即使仅仅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也都是能让人的情绪高涨，变激昂起来，同时，求生的欲望会比同时期要高出好几个层次。
但是……许云没法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就像刚刚一样。
而没等他再多考虑几秒，自己的脑海里又开始充斥了一些嘈杂无章的声音。
“许云！！！”
“等着我……我一定会……”
“不要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啊啊啊啊！”
“杀了你……”
“杀……”
无法判断出这些声音的主人，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这些声音的来源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伤口还在不住地流着鲜血，疼痛感渐渐蔓延到了全身，而同时，在自己的脑海里，这些该死的声响还在持续不断地涌入着。
再也无法过多地承受住这般摧残与折磨，许云松惺的眼睛渐渐地伴随着这些回荡在自己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不详之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至少当时他是这么考虑着的，不详而悲伤的声音。
…………
…………
“许云……”
当许云再次拥有了自己的意识的时候，他只能感到一丝柔软而又丝滑的触感，以及那细雨缠绵的声音。
但这次他认得出来这个声音。
“许云……”
啊，果然这个声音才是自己现在所需要的。
“许云！”
“啪”得一声响，伴随着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脸颊传到大脑神经中枢，许云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呼……啊……啊……呼……呼……呼……呜……呼……呼……”
接着，许云仔细睁大了自己的双眼，全身冒着冷汗，环顾四周了起来。
“没事吧？”
再循着这个声音望过去，诺亚的身影一下子映入了许云的眼帘之中——她手中拿着已经湿透了的纸巾，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
“是……是……诺……诺亚么……”
许云捂着自己的头，拼命地甩了甩问道。
“啊……是我……你怎么了？突然大叫起来然后全身不停冒冷汗的……”
诺亚绕过许云爬下床去，将纸巾丢入了垃圾桶中，又抽了一段折叠了起来，再走近许云，替他慢慢擦拭起额头上的汗液来。
“啊……那个……好像是做噩梦了……”
“啊……那还真是让人讨厌啊……”
诺亚应付地回应着，一边不停地擦着。没过一会，见到许云的面色变得好多了，她才放下心来，停住了手。
“做了些什么梦？”
诺亚再次扔掉了手中湿透的纸，有些不解地问道。
“啊……是个……诶？”
但就在这一刻，本想拼命去想起自己做了些什么梦的许云，突然愣住了。
所有的梦的记忆全部消失了，连自己在梦里处于什么地方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么一想来，梦还真是个神奇的事物，稍纵即逝。
“想不起来了么？”
诺亚望着一脸茫然而不知所措的许云，伸出了自己的手去，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的没事的，不怕不怕哦，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不用强迫自己。”
“你是照顾孩子的老妈么……”
许云就这么任诺亚抚摸着头，稍微有些享受地吐槽着现在她的作为。
但就在他吐槽的那一刻，诺亚手中的力道突然变大了起来，以大概可以将许云整个人连根拔起的力度将许云的头狠狠的抓紧。
“疼……疼疼疼……我错了诺亚……我错了……“
而在他及时道了歉之后，诺亚便应声放开了拼命挣扎的许云。
“去洗个澡吧……看你全身都是汗的……”
诺亚收回了自己的手，又爬回了床上，拉上被子躺了下去，侧着身子望着抚摸着自己被挤得通红的头颅的许云催促道。
的确，按照许云现在身上的这个出汗量，不洗个澡的话，先不说他自己会不会感到有些不舒服，可能再睡下来也会让睡在他旁边的诺亚感到一丝不爽。
很不巧和众多女孩子一样，诺亚也是十分讨厌这种全身汗臭味的男人躺在自己身旁的。
“啊……知道了……”许云有些抱怨地站起了身来，“说回来……白茗这家伙睡得真是死啊……”
“哈………………之前也说过了吧，她在组织里最多也只睡过四五个小时，加上我们的这个床下面好歹也垫了席梦思的……再怎么也能让睡眠质量提升好几个档次吧？”
诺亚打了个哈欠，有些倦怠地说道。
“顺便一提，现在是凌晨五点二十三，你要是想再睡一会回笼觉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
“啊！哎……”
听到这让人感到震惊而又让人无可奈何的事实，许云只得揉了揉双眼，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精神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以及满身的汗液，慵懒地一步一定地向浴室走去。
结果，到最后……许云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