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3.间幕.孤王
“——埃布尔，你来。”
那一天，埃布尔·布莱班特的生父，也就是索尔海伊王国的国王，塔瓦尔·布莱班特将未来王国的继承人埃布尔叫到了自己的寝室里——当然，塔瓦尔像往常一样，没有把他的二儿子拉马尔·布莱班特叫过来，原因和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是“私生子”。虽然是合法化的私生子，但也是私生子。
“父亲。”
严格来讲，埃布尔很抵触塔瓦尔总是将他单独叫到这里谈话——因为同样是身为国王的儿子，埃布尔觉得弟弟拉马尔也应该拥有这样和真正的国王进行“男人间谈话”的机会。
但是埃布尔也知道。
父亲看不起拉马尔这个私生子。
在向父亲行礼过后，埃布尔神情严肃地站在了父亲的面前，虽然面前的人是他的父亲，但是君王的气场和权威足够胁迫人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哪怕他的头顶上并没有戴上昭示着他身份的王冠。
“——告诉我，埃布尔，怎样做一个国王？”
怎样做一个国王。
这已经不是埃布尔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了——严格意义上来讲，他和弟弟拉马尔每天所上的课就是在教导他们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君王。
但是这个问题是在太过深奥——仅仅是上课，根本没有办法学到其中的精髓所在。
换句话来解释——没有做过国王，就不可能知道国王怎么去做。
埃布尔本可以将老师告诉他的一切照本宣科地吐给父亲听，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抬起头，望着塔瓦尔犀利的目光，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父亲。”
我不知道。
说完，埃布尔便深深地埋下了头，因为他也能料想到自己父亲在听到这种答案后将会是何等的失望。
不过这便是埃布尔真实的回答。
——他不想用一句谎言或者是书本上所记述的那些陈腔滥调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只听父亲重复了一句，然后沉默了一会儿，“这倒是个出乎我意料的回答，埃布尔，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不可能什么都没学到，但你既然学到了东西，又为什么会这么说？”
“父亲......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一个国王。”听到父亲的询问，埃布尔重新抬起头来，挺起胸膛直面父亲，“——因为我没有做过国王，书本上的东西虽然有用，但是我觉得那和真正的王需要掌握的差之甚远......”
“哈哈......”埃布尔没想到父亲竟然露出了笑容，也没想到父亲会认同他的观点，“你也终于明白了么？书本上的内容，都是死的，但是真正有用的，只有等你带上了王冠才能慢慢摸索清楚。不过，父亲这里有让你成为合格君王的捷径，你想听么？”
“当然想！”
“好，你听好。”坐在塌边的塔瓦尔用他的大手将埃布尔揽了过来，然后轻声对他讲到，“如果你想做一名合格的君王，首先就得先学会什么叫残忍——我了解你，埃布尔，你的心地很善良，这是好事，但是如果你成为了国王，这对你来说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残忍？”
埃布尔自然知道什么是残忍。
残忍就是利用律法亦或是权力将一个人的头砍下来，残忍就是大军过后的尸横遍野和万里焦土，残忍就是在一夜之间将一座本来生机勃勃的城市屠戮殆尽......
埃布尔明白什么是残忍。
只是不知道父亲嘴中的“残忍”。
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父亲口中的“残忍”并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他开口向父亲问道。
“——残忍？我要对谁残忍？”
“当然是你的敌人......”塔瓦尔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必要的情况下，或许是所有人。”
“所有人？”
“你不能相信任何人，你的敌人自不必说，还有你的廷臣，你的人民，你的同盟——当你坐上了我的位置，你就是孤身一人。你要做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把别人当做靶子，好将自己隐藏起来。哪怕是你的亲人，哪怕是你的兄弟......”
“——拉马尔？”
“是的，拉马尔。”塔瓦尔点了点头，“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把一个私生子带进我的宫廷？”
“因为......他有您的血？”
“当然，这是浅层的要素，你还能想到别的理由么？”
埃布尔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因为他是你的威胁，同时也是你的盾牌。”
“我不明白......”
“威胁就不用我多做解释了吧？严格来讲，你们两个都有机会登上王位——但是我们心里都很清楚，那个人最终是你，所以，也有可能成为王的他对你来说就是一种威胁。你应该领悟到这种威胁，然后想办法将他打败。”
“......”埃布尔沉默了。
因为每个人都在向他灌输这一点。
最不济也是在用暗示的方式让他明白这一点。
他们比起兄弟，更应该是敌人。
埃布尔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继续下去了，所以他想着转移话题。
“......那为什么拉马尔是我的盾牌？”
“这一点就比较深奥了，假如哪一天我死了，我留下的那些人，很多人都是跟了我半辈子的功臣，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父亲，您不会死。”
“所有人都会死的，我也好你也好，你需要明白这一点。”
“......他们，应该会继续拥护接下来的国王吧。”
“如果你太过弱小，他们就不会拥护，而是控制你——甚至会有人想要取而代之。”
“为什么？”
“很简单的道理啊，因为他们也有对权力的极致渴望，每个人都是一样，更不要提他们都有功在身，自信和自负会成为压垮他们忠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你将来，一定会面临这种情况。这个时候，拉马尔就会成为你的挡箭牌。”塔瓦尔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假如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你就需要把拉马尔这张牌打出去，好让他帮你吸引火力，然后，你再趁机清理掉你需要清理掉的家伙们......”
“——父亲，拉马尔他不是牌。”
“在王的眼里，所有人都是牌。”塔瓦尔笑着说道，“包括你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