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lysion
「啊啊，好潮湿啊，这天是怎么回事，应该还没到黄梅天呀……」
我扶着被湿漉漉的金属扶手，从公寓旁的楼梯上走了下来。破旧的公寓楼梯锈迹斑斑，每一步踩上去都会有种随时都会坏的感觉，所以每次走完的时候，总是会有一股莫名的庆幸感。
「啥时候这里Elysion也能帮帮忙就好了……」
我望了望破旧又廉价的出租公寓，长叹了一口气。
Elysion，由出云集团开发的泛用型社会性网络辅助AI系统，是一个为所有接入网络的智能设备加入AI（人工智能）功能的特殊系统。无论是公路上的红绿灯、汽车，大楼里的电梯、空调，甚至是家里的微波炉电饭煲，只要连接了Elysion，都将变成一个有AI控制的机器人。所有硬件的开发商都给Elysion提供了程序的操纵接口，使得AI可以直接控制智能设备工作。Elysion的存在，让现在的人类直接享受到了未来社会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切都由AI来控制的生活。尽管这些智能设备的功能还没有那些未来世界的科幻小说中那么发达。
虽然在Elysion企划初期，有不少人提出反对，认为过高的AI会产生自我意识，最终会想奴役人类。不过在体会到了Elysion的好处和不少研究AI的学者的各大宣传之后，反对声现在基本已经绝迹了。
不过Elysion接入需要网络和智能设备，我居住的廉价公寓里就没有这些东西。没有智能门，出门必须得带钥匙。没有智能床，被子得自己叠，被褥得自己整理。没有智能洗衣机，衣服扔进盆子还得自己洗，还得自己晾。总之就是什么都得自己来，不过也因此，这座公寓的租金也低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对于我这种缺钱的大学生来说，生活上的一点点麻烦根本不算什么。
我走进Elysion管理的地铁站，不用刷卡站台就放我进去，当我靠近站内的路口，附近的屏幕也会提示我要去的8号口在哪个方向。就算我突然改变决定，想去别的地方，Elysion也会将其他我可能会去的地方在附近的屏幕或者我移动设备上提示出来。就好像随时有一个仆人跟在我的身边一样。
由于Elysion需要识别系统的支持，所以当Elysion如此发达的同时，所有移动设备都已经可以识别拥有者。哪怕我的手机被偷了，到了小偷手里他也是没法使用的。Elysion也会判断我是不是主动把手机交给别人，而不至于把手机给了别人却没法让别人看里面的东西，一切的一切都有Elysion这个AI来控制，就算有差错，Elysion也会根据当前的错误来重新执行新的行动，就像让仆人从口袋里拿一个苹果给我吃，但仆人拿出苹果后却发现那是一个橘子，然后他重新再拿，直到拿到苹果一个道理。
那么Elysion在没用网络的时候就会失效咯？并不会。Elysion是这个辅助AI的系统的总体，所有智能设备都会下载控制自己对应的AI系统，以便在没有网络的时候正常工作，只不过连接了网络之后，所有Elysion系统控制的设备可以更加协调的一起运行，方便更新AI，也可以收到我用手机对他们的远程命令。除了那些安全相关的设备必须需要连入Elysion云服务主系统来控制，以免黑客进行离线破解而引狼入室。
「……看来这天得下雨啊。」
我走出了地铁，望了望灰白色的天空，然后转身走进一家低矮的、和两边较高的多层楼房连在一起的三楼房屋。
从一楼咖啡厅旁的楼梯往上走，可以看到一扇略显破旧的铁门，毫无疑问，这并不是一扇受到Elysion控制的门，所以我就算在这门面前站上数百年，它也不会给我自动打开。
正当我想去敲门的时候，门「嘎啦——」一声就打开了。
我说过了，这不是一扇受到Elysion控制的门，那为什么它自动打开了呢？
「哦，早啊，三泽莲太（miyazawa renta）君。」
门后探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也就是这个低沉的男声的主人。
「早上好，月见四季（tsukimi shiki）先生。」
我也向头发乱糟糟的男子问好。
月见四季，我现在打工的地方的主人，也就是我的雇主。称不上高也不算矮的个子，略显瘦小的身板，是一个相当不修边幅的人，散乱的头发，好几天才刮一次的胡子，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没有女朋友的人。他的着装品味也是非常差，基本所有的衣服都是格子衬衫，反正就是一副十足的理工科出身的人。
「进来吧。」
眼前突然闪过一个淡色的物体，要是我再向前跨一步，这个东西大概会砸到我的脑袋。我连忙低头去看，只见那是门上方的招牌，用墨水粗犷的写着「苹果糖工作室」这几个字。
「臭小子，你是来砸招牌的么。」
四季先生用没有表情的声音说着，然后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把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我……」
我靠，这什么情况，这招牌掉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四季先生，我……」
我无奈的捡起招牌，正想去敲门解释，但门又突然自己开了。在我满脸诧异的状态下，只见四季先生用一副满足的表情看着这边，这也同时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表情。这家伙笑起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哎呀，一大早就看到莲太那纠结的表情，真是令我无比喜悦啊。」
这家伙皮笑肉不笑的的样子真是让人作呕，真是活该没女朋友！
「忍不住想捉弄你一下。让我看看这招牌……」
他从我手中接过招牌，看了看背面。
「啊……双面胶干掉了。」
他用手指不停的按着招牌背面，露出惊讶的表情。老实说我真不知道他那是装的还是怎么的。
「靠，你这是用双面胶粘上去的啊！这可是木板啊，你居然用双面胶？！」
我忍不住吐槽起来，虽然他比我年长不少，但该吐槽的地方就得吐槽！这家伙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构造，居然用双面胶来粘招牌。
「别这么容易激动，要淡定，不然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你又没女朋友，别来说我！再说我有女朋友了！」
哎呀，不好。
「你居然有女朋友了？」
四季先生的表情在一瞬间僵住了，但在下一瞬间就又变了回来。
「低调低调。」
我连忙说道，这件事我不想张扬，尤其是在我打工的这个圈子里遇到的那群人里。
「了解了。」
虽然四季先生是这么说，不过让我总觉得有一些不安。
「今天的工作，你就帮我写一下客户端的设置部分的代码吧。」
四季先生把我领进办公室，并告知我今天的打工内容。
四季先生的办公室，也就是这个「苹果糖工作室」。由办公室、厨房、餐厅、卫生间组成，根据四季先生本人的说法，合计应该有105平米的样子。办公室的大厅是一整间，所以是非常宽敞，理论上来说。不过实际上因为到处搁置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杂物，加上略显得巨大的书架，除掉办公桌和谈事情的沙发和茶几外，能走的区域还是略显得有些拥挤。
「另外，还有帮琥珀换猫砂。」
四季顺带指了指门对面的角落，除了猫厕所外，那边还有一个圆形的厚坐垫。这是四季先生的宠物，不，应该说他的「家人」，一只名叫「琥珀」的黄白相间的狸花猫的专用坐垫。其实在刚来打工的时候，四季先生让我干的活就是伺候这只猫，尽管我是希望来学习一些编程技巧才来这边打工的，如此非常识的雇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后来他发现他还是希望琥珀能够睡在他大腿上，所以就只让我换猫砂，同时给了我一些其他的编程的活干。
老实说，四季先生的工作究竟是什么，说真的我还真的是搞不清楚。他总是自称自己是「失业中」，而这个工作室里，他干的活也是多种多样。虽然平日里是坐在电脑前，接一些程序员的代码工作，时不时还会自己写点小游戏去放到应用市场中卖。可是这些程序员的工作也就算了，什么画插画，写文案，甚至还有给别人定做手工制品，做什么剪纸，搞什么木工，石头雕刻。所以常常让我怀疑我是不是跑错打工的地方了。
我也曾经跟他说，要不改名叫「万事屋」得了，不过他似乎更喜欢「工作室」这个叫法，而且他也声称他并非什么都做，所以并不能算「万事屋」，并且深刻的认定自己是一个程序员。
「茶，给你泡好了。」
我烧完水，将麦芽粒用磨咖啡的手动搅拌机磨碎，然后给四季先生泡麦茶。这家伙的喜好也是非常的奇怪，哪有人喝麦茶是要这么搞才去喝的，直接买袋装的麦茶不久得了么。总之这个奇葩的雇主确实是不能用常识来去理解他就对了。
给他送茶的时候，我看到他那全是书籍的凌乱桌子的一角中，放置着一个奇特造型的人偶。
这是用了女孩子们喜欢的娃娃的零部件加上不知来源的金属零件组合而成。用机械零件架构人偶的骨架，然后装上娃娃的脸、胸、手。然后人偶上半身的动作是模仿佛像坐禅的姿势摆放着，而下半身则不知为何，长条连接的机械零件被制作成了类似蜘蛛、或者说是章鱼、亦或是树根一样的构造，上面也没有装娃娃的零件。这种莫名的反差感让我有些觉得不舒服。
「这是什么？新的客人定制的东西吗？」
我忍不住好奇，但却装作无意间发问来向他寻求答案。
「不是。」
「诶。是嘛。」
「这是这件屋子里，唯一接入了Elysion的东西哟，除了手机电脑外呢。」
啥，人偶都接入了Elysion，你搞这玩意儿有啥意思？而且是这么小的一个东西。
虽然很震惊，但我这次忍住了没有去吐槽他。
「是想做机器人吗？」
大概这才是他的真意吧，我在忍住吐槽后重新思考得出了新的结论。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吧。」
他停下打字的双手，转而抚摸腿上的猫咪。
话说回来，你这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呢！！
「我并不是想让他动起来，只是……想让他顿悟。」
「靠，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啊，一个机器人能顿悟么，它能顿悟出个什么玩意儿来啊！」
果然该吐槽时就应该吐槽。
「可别这么说，正因为是机器人，所以才不具有人类的烦恼和欲望，这才是佛教所向往的，断绝欲望的人类。也就是佛陀。「机械佛陀」哟。」
眼前这个脑筋哪边不正常的雇主意味深刻的说着，我是完全不能理解他这话到底是有啥意思，说不定是想吓住我，看我吃惊的表情吧，是这样吧，没错，就是这样吧？
「机械成佛了有个球用啊，又不是人悟道成佛了。」
「这你就错了。如果这个世间没有佛，那确实就那样了，但是一旦有了，无论他是基于何种形式的存在，都会给这世界带来影响。」
「……总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我这次是实在无力再对他吐槽了。
「话说，差不多你也该收到信息了吧。」
他突然露出了一个让我暗叫不好的微笑。
靠，他铁定是去宣传我有女朋友这事了！！
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只见他在轻博客上发了一张图片，然后下面有一堆评论，而且大部分评论都是at了我。我靠靠靠靠，这混蛋究竟是发了什么玩意儿。
图上是一个九宫格，也就是所谓的「阵营九宫格」。
「
守序善良-三泽莲太：四季先生如果你再去宣传我就报警了。
中立善良-出云风辉（itsumo kazaki）：谈恋爱了真好，下次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混乱善良-源英一（minanoto eiichi）：我要日死莲太你这个叛徒！
守序中立-浅井七未（asai nanami）：莲太要好好待女朋友呀。
绝对中立-川井光（kawai hikaru）：……（为什么要扯上老衲）
混乱中立-阿倍野绘恋（abeno eren）：我要怎么分清大家是要黑他还是赞他？
守序邪恶-出云正辉（itsumo masaki）：有妹子要被烧是FFF团的规矩！
中立邪恶-月见四季：放弃吧，莲太，在所有人都知道前我是不会住手的。
混乱邪恶-伊澄晴花（itsumi haruka）：莲太去吔shi啦你！！
」
我靠靠靠靠！！！！！！！！！！！！！！！！！
这个该死的雇主啊！！！！！！！！！！！！
我正想狠狠的吐槽一番，结果这个混蛋雇主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帮我去拿点猫粮过来，猫在我腿上我站不起身。」
去死吧！！！你这个死猫奴！！！
我转身大步去柜子那边拿猫粮，但在那之前，我似乎看到了桌子上的机械人偶的脸，表情好像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