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
老者手柱拐杖，满脸惆怅，颤抖的声音无法掩盖内心的悲伤，满脸皱纹的脸上，写满的是无力的不甘。
“本来这个村子，是接受森林之神的洗礼，每年都是山清水秀，四季分明的，等到收获的季节时，我们总是会有大丰收的时候。把这些作物留下一些自己用，多余的由马车带往王都卖掉，也有一笔不小的收成，用这些钱再来建设村庄，这样循环往复了那么多年，我们村子可以说是越来越好……”
我也明白，这些都只是前缀，在这些美好的画面之后，一定会有一句用来转折的“但是”。所以，即使我现在有想问的问题，我也还是默而不言，等待村长把事情说完。
“但是，就是在半年前，我们村开始丰收，丰收之后，和往常一样，将收成分为三份，一份留下，一份卖掉，一份是准备送到斯卡尔德森林，供奉森林之神，我们每年都会这么做，绝对没有一年忘掉。”
说着，老者十指交叉，做出乞讨的手势，为此手上的拐杖都掉了，菲奥蕾将其捡起，交回到老者手上。
我看了眼菲奥蕾，菲奥蕾向我点点头，在我耳边悄声道：“确实每年都会有一些人类带着大量东西进入森林，把放下就离开了。”
“但就是最近的的那次供奉，事情发生了，负责供奉的女性并没有回来。”老者不禁叹惋，眼泪顺着眼睛就流了下来。
“没回来？”
“是啊，之后我们出去找过，最后在森林入口旁的那个草堆中发现了她，但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冒昧请问，那名女性……”一般护送供奉品的，不都应该是男性吗，如果不是这位女性有什么特殊使命的话，那这之中会不会隐藏着什么线索呢？
老者看了我一眼，在那一瞬间，我好像感觉到了一丝踌躇，以及对于回答这种问题的反感，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知道，歧视和反感什么的，我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就没有说出“不想回答就别说了”这种话。
“她是我的女儿，也是千雪的母亲……”
“是这样啊……我很抱歉。”
我错了……
我尴尬的回复道。心中对于刚才的自以为是感到愧疚和反感，自己的地位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就开始自负，什么事情都觉得有蹊跷，却连最基本的人之亲情忽略掉了，这种事情，明明是谁都不想提起的……
我暗中使劲拧了自己的胳膊一下，以示惩罚。
“没什么，已经过去半年了，千雪那孩子……多少也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敢于面对现实了。”
老者向旁边瞥了一眼，她的父亲已经为她包扎完毕，睡在父亲怀中的千雪很是安静，老者也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低声对我们表示谢意，感谢我们出手相助，我们也笑着回以礼节。
“继续吧……之后的事情，就开始失控了……”
话语间，有一盏油灯燃烧殆尽了，失去了光辉，本就昏暗的空间里瞬间又变得更加黑暗，好在有人及时将油灯重新整理好，空间内恢复了往日的光辉。
这样不见天日，这些人……又能挺多长时间呢……
“之后，我们从未见过的沙尘暴就席卷了我们村庄，而且从那之后就一直没有停下来，时不时的就会有沙尘暴袭来，根本无法让我们进行任何农业生产，我们村庄就开始渐渐颓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眼看着村庄的储量快要吃光，我们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千雪的父亲向我们缓缓走来，手里拎着千雪拼命保护的篮子，从里面拿出一块纱布。“自己收拾一下！”说完他就走了。
“真是的，明明还救了你女儿呢，什么态度！”
菲奥蕾捡起地上的纱布，撕开包装纸，把我头上的布块取下，用里面带的棉花将多余的血吸出，然后仔细地包扎了一番。
“抱歉啊……女婿还是无法走出妻子死去的阴影……”
“啊，能理解……”我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们都这样了，为什么不离开村子呢？”
“奇怪的就是在这里了。”村长的声调微微上扬，但声音之中有些恐惧。“有人想要去王都求援，但出去便会遇到风沙，可见度不到5米，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最终迷失在荒郊野外，出去了3个人，但回来的就只剩一个人了……”
听起来完全就是恐怖故事嘛……
不过，那我们又是怎么进来的呢？难道那位车夫老先生真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什么隐居的世外高人？
这也是他们不离开的原因吧……我看着所剩无几的储蓄，内心恐惧之情正在渐渐上升，刚才在地上经历的那些，让我对这个村庄的危险性抱有绝对的怀疑。
“村长，请问一下……”这是从刚才开始，我内心一直在思考的，也是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让我感到恐惧的问题。“上面那些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想我没有听错，在我救下千雪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那几个男人说的什么“吃掉，之类的话……”
“还有刚才千雪说过的，您说他们已经算不上是村民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很委婉的提问了，虽然我只是想要知道事实而已，但我的内心还是在拒绝我所想到的那个结果，满脑子全都是安慰自己“不是这样的”的声音。
“村里的家畜……他们应该已经全都吃光了吧……”村长像是看出了我的内心，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面露苦涩的笑了笑，反问道。“那现在，就村庄这个范围内，地上还有什么生命吗？”
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得到确认的时候，我的精神还是接近崩溃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象那个画面，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我赶忙捂住嘴，以防真的吐出来。
“乔云？怎么了？”
菲奥蕾不知所措地扶住我的肩膀，脸上不免有些担心，但我向她摇摇手，表示没什么问题。
“老先生，您以后打算怎办？难道就待在这里？这是不可能的，如你所见，食物已经见底了。”菲奥蕾代替我的工作，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
“等真到那个时候……我想我们可能就必须要出去了，不过，能活下来几个，也会成为问题。”
“咳咳！别闹了……为什么就是出个门就会要冒着生命危险啊！”
被口水呛到的我，勉强的说出刚才的话。他们，这些站在我眼前的人，即使是在生命危急的时刻，也没有放弃，而是选择坚持下去。而那些地上的人呢？为了生存，就不择手段，捕食同类。为什么那些坚持下去的人，要给那些甚至错乱的疯子让路？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自然灾害，怎么会闹成现在这幅德行？
“村长，我们带的这些食物，我们取走旅行必要的量，剩下的就给你们了！”
菲奥蕾响应我的话，把手中的两个包裹丢到地上，里面有不少吃的和喝的东西。
“你们吃饱之后，就赶紧离开这里吧，在这里待着就是在等死！”我从椅子上站起，眼睛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看着我，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绝对不能表现出来。“而我们，则要前往斯卡尔德森林，请您告诉我们位置吧，如果有马匹的话，那更好了。”
“斯卡尔德森林？如果惹怒了森林之神……”“抱歉，我是无神论者！”
不知道他们听没听过这个名词，但无所谓了。
“对于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我是持怀疑态度的，至少，在我们那边，是没有‘神’这一说的！”
我知道我的话引起了下面阵阵骚动，因为我从根本上否定了他们的信仰。村长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就像是看到了怪物一样。就连我身旁的菲奥蕾，也不禁为我刚才的言论感到了一点震惊，惊讶地看着我，后退了两步。
“少年你……唉……我知道了……”村长自嘲一样的微笑，点头承认了自己所面临的现实。“斯卡尔德森林的话，就在地下通道入口的南方，也就是只要出了地下通道，往前直走方向就行了，至于马匹就很抱歉了，他们应该已经吃掉了……”
“那就没办法了。”我转向菲奥蕾。“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等一下，哥哥……”
就在我们转头打算离开的时候，千雪叫住了我们，刚才的吵闹让她从睡眠中醒了过来，蹒跚的向我们走来。
“千雪，你别乱走了！好好休息。”她爸爸上前扶住她，但她却执意要走到我们身边，弄得他爸爸也很无奈。
我和菲奥蕾赶紧上前走去，以免她再走更多的路程。
“哥哥姐姐，这个……给你，谢谢你们救我。”
她送给我的，是一枚项链，上面镶嵌着一枚绿色的宝石，她双手拿着那个项链，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我只好低下头，她踮起脚尖为我戴上。
“这是我妈妈的项链，送给你们！你们一定要回来！”
“你母亲的？这……”
我看向旁边的她父亲，他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也默默地点了个头。
“谢谢……”我摸摸她的头，向他保证道。“姐姐和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恩！”
千雪向我们露出了笑容，而我们也向他挥挥手，接过村民给我们的火把，开门离开了这个空间。
又要回到那一片黄沙之中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