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马斯看着手中传来嘟嘟忙音的电话，不由得轻轻啧了一声，他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闭上眼睛依靠在座椅上。
真是的，怎么这次来的全都是一群乱七八糟完全没法商量的人。
算了，虽然可能需要几年去平息骚乱，不过还好，我有的是时间。
苏马斯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看向窗外。窗外是一片云层，云层之下的城市越来越小，人群渐渐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见城市的灯光。
在骚动开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后手。直接坐上了私人飞机，离开了这个城市。
苏马斯很清楚，就算是其他人都被揪出来了也无所谓，只要他还是这个城市里最有道德的人，那么无论他说什么，别人都会相信。
接下来，只要把事情全都推给那些替罪羔羊，然后再忍耐个几年，一切就都会过去的。
苏马斯不以为然的笑笑，喃喃道，“毕竟这是个没有记忆的时代啊。”
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些想要上山的人之一。
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摆脱那个要命的旧世界。
苏马斯是个精灵，作为旧世界最强悍的种族之一，精灵们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习惯。他们的喜好研究，寿命悠久，但也正因为如此，精灵们总是会在漫长的人生中渐渐失去了活着的兴趣，为了保持这种乐趣，他们总喜欢在各种极限运动中寻求刺激，每年都有各种精灵因为各种不可思议的原因死掉。
苏马斯也是这样的人，但是比起追求身体上的刺激，他更喜欢追求心理上的刺激，他更喜欢斟酒坐在室内，看着其它笨蛋被如同提线木偶般耍的团团转的样子。
这种追求在精灵种族中难以得到，他也顺着时代潮流，奔向了新世界。这里充满了各种科技，超能力和天术，到处都是前所未见的新鲜事物，以及崭新的人类种族。
原本吸引苏马斯的是天衍宗，但来到了这里之后，他发现这个城市本身似乎比上山更有吸引力。
没有什么是比看着一群伪君子争先恐后的做好事更有观赏性和娱乐性了。
苏马斯在这个城市里扎根，一晃便过去了七八年。这几年间虽然也小有波澜，但总体还算是平稳的。那些挑战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每天从百平方米的卧室坐起，在葡萄酒的游泳池中畅游，挑选着刚刚从商场运送而来新衣服，巡视着自己的城市，晚上的时候再录一段视频采访。
日子就这样稳定而有趣，直到今天平衡才被再度被打破，而且还是这么多年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苏马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金表，皱皱眉头，对着手边对讲机喊话，“怎么，你们的采访还没有准备好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少年的声音从飞机的广播中传来，似乎颇有歉意，“不好意思啊，苏马斯先生，接新闻部的人上来花费了点时间，毕竟他们都在四处忙着录素材呢。”
隔间响起了敲门声音，穿着工作服的记者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开始到处搭设采访用的设备。这个私人飞机也是专门为订造的，任何生活需要用到的东西都一应俱全，特别还准备了这么一套完整的录制室，方便他即使在千里之外也能遥控着城市中的一切。
记者站在了灯光之后的阴影中，拿出了麦克风对准前方，同时伸出了手指，开始倒计时。
三。
二。
一。
苏马斯深吸了口气，很快就微笑着面对着镜头，恢复了以往的状态，语调平缓而自信，“晚上好，天衍城的各位居民朋友。我已经知道了前几天城市里发生的骚动，首先，我要对各位受惊的居民朋友们说一声抱歉，没有及时发现这帮卑鄙的外来者，让各位蒙受了不应该的损失。不过我们天衍城是个坚强而正义的城市，引起骚乱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们的城市，相信在坚韧不拔的群众朋友们的帮助下，我们一定能够恢复到原有的秩序中去。”
他竖起了一根手指，“为了表达歉意，这次我们公司还会在免费发放一批道德劵，为了补充那些在本次骚乱中受到损失的群众。”
呼，等那帮霉逼们离开后，就用这样的发言先安抚一下吧。
苏马斯点点头，示意记者说话。
“又是道德劵啊，”记者扬扬眉毛，“话说回来，怎么每次都是在事后用这玩意缝缝补补，难道就不能做些实际性的保证让以后这种事情再也不发生吗？”
苏马斯皱皱眉头。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是新来的吗？
“当然，以后我们肯定会推出新的预防举措。”苏马斯继续保持微笑，“只不过道德劵是能够帮助各位最好弥补这次损失的最好方式，出于各方考虑，我们才觉得这种方式最好。”
“真的是最好的吗，那就奇怪了，根据他们发放的道德点测量仪来说，大家的道德点好像没有增长多少啊。”记者继续尖锐的提问。
苏马斯面不变色，“那些毫无根据的机器不过只是扰乱民心的障眼法而已，不要相信这种东西。”
记者耸耸肩膀，“如果大家连自己所见所闻都不能相信，那还能相信什么呢。”
“卡！”苏马斯大怒。
这个混蛋，完全没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词说。
“太业余了，回头把你们的领导给我喊过来。”苏马斯满脸黑线的冷冷甩了一句，他刚想要起身，下半身却好像是被黏在了椅子上一样，完全站不起来。
唉？
这是什么情况。
记者倒是面不变色，反而是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平静的目视着苏马斯，“问题又来了，道德劵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马斯深吸了口气，他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家伙从进来的时候就带着帽子，压低着帽檐，令人看不清脸庞。
“你不是我们公司的人，”苏马斯攥紧了手指，“你是谁？”
记者抬起脸庞，扔开帽子。这是一张相当年轻的少年脸庞，黑色眼眸中有几分狡黠的笑意，“你好啊，我只不过是个有着求知欲的小小记者罢了，你可以叫我......叶天唯。”
“你是那个做免费医疗的家伙。”苏马斯愣了一下，随后不由得皱皱眉头，“你是怎么跑到我的飞机上来的！”
“你在这个城市里面确实够小心的。能不出面绝对不出面，就算是要回见下属也是通过手机或者电话，甚至就干脆放录像。我们家的笨蛋混进去找了好几次也没找到你了，真是够小心的。”叶天唯笑笑，“但也正是因为这么小心，所以我猜测你肯定会在骚乱发生的第一个瞬间就跑离这个城市。只要注意一下那些大型交通工具，很容易就找到了。”
这可要多亏了魔族大小姐梅尔·坎贝尔提供的经验，果然他们这种富人就算是慌忙逃窜，也绝对要游刃有余的逃跑。
苏马斯轻轻啧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叶天唯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记者衣服，坦然的开口，“采访啊。”
他笑笑，“不如我们接着聊聊，道德劵到底什么是东西吧。”
苏马斯皱皱眉头，“没什么，只是我们安排的福利。”
“切，还真是柔和的说法，不如我给个明确的定义好了，”叶天唯不屑，“道德劵，是能增长道德点的好东西。在规定时间出现指定地点，就会恰好遇到坏事发生，持有者然后解决这些事情，增长道德。但是为什么一个公司能这么精准的知道这些坏事的发生呢？预知未来？不，不可能。这种逆天术式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不可能大范围使用，那就很好猜了。”
他顿了一下，“都是你们提前安排好的幌子罢了。”
苏马斯面无表情，“是又如何？你觉得他们不知道？”
只要用过了一次道德劵，不是傻子就都能猜出真相。这就是这个城市默认的共识，已经不知不觉的成为了必需品。
“但你似乎用自己劈天盖地的宣传，掩饰了另外一个问题。”叶天唯冷笑，“逢场作戏，虚伪的善行，真的能够增长道德点吗？”
苏马斯轻轻的啧了一声，心里顿觉不妙。
这家伙....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啊。
叶天唯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枚道德劵，随后搓成一团，扔到了旁边的纸篓里面，“只要看了道德点测量仪就知道了，用了这玩意基本上不会增长道德点，它就是你们最大的骗局。道德点的增长和降低跟行为无关，而是根据每个人心中的情绪波动而判定的。”
正常来说，人如果做了好事，内心肯定会有成就感，自豪感之类的情绪。如果做了坏事，内心则会有愧疚感，不安之类的情绪。
监视行为太复杂，但监视情绪就很简单了。
城市中心的开山石不仅仅是传送门，而是感应器，感应着城市内所有人的情绪。得到的相应的情绪后，就立刻进行点数的上下加减。
至于进城时候的基础点数，应该是根据本人气息来的。
因为叶倩山那极其具备敌意和杀气的气息，所以一上来点数才会这么低。至于后面嘛，那家伙不管做什么都毫无愧疚之心，反而引以为豪，所以点数才能增长的如此之快。
所以只要知道了真相，以后用道德劵之后，也很少有人会对这种逢场作戏有什么自豪感，自然也就不会增长道德点。
“多少年了，城市里的人都被你玩弄在手掌之中，用的只是一团没有价值的废纸。”叶天唯起身，语气平淡的说，“你才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这个城市的主人，只是盗用了他们的漏洞，不断腐蚀它的根基向上的蛀虫罢了。”
苏马斯毫不在意的冷笑，“从结果上来看，我可是这个城市最大的救世主啊。”
他抬起手掌，轻声说道，“人类是愚昧无知的生物，他们根本不会从更广的尺度观看自己的生活。老是觉得自己有机会成为最伟大的人，有机会成就不一样的自己，不一样的人生。就拿这个修仙来举例，一年最多三百六十五人走上修仙之路，十年也不过三千六百五十人。但是这个城市的居民可是有几十万人，这种机会轮到自己身上的几率小的可怜吗，，但是很多人意识不到这一点。”
苏马斯扭头看向窗外渐渐远离的城市，眼中有着讥笑，“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意识到了自己的人生没有意义，他们就会接受不了现实，会崩溃，会哭喊，会做很多更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攥紧手掌，“但是我不一样，我给了他们希望，给了他们目标，给了他们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给了他们最想要的城市！其它人做的到吗！做到这种地步！能开创出这种局面吗！”
苏马斯哈哈大笑，满脸都是陶醉的表情，“只有我才能做到到！我就是这个城市的守护者，是他们的道德标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