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着头推开门的时候我感觉到一种茫然，伸手把门又关上了。
“应该是我看错了吧？幻觉？”我退后一步揉揉眼睛。
再次伸手推开门，面前光怪陆离的场景反而更加严重了。上次开门前还没有的红色灵符贴满了一整面墙，刚刚被从珠子里放出来的李小悠被一道咒力一样的光捆得像个粽子扔在地上，连嘴巴都被几道符咒贴在一起。
“啊，主人。”伊织似乎想要表示惊讶一样的把手高高的举了起来。我一闪身钻进房子，顺手把门关上了。
“你这是发什么癔症呢？”我伸手抓在伊织的头上，她“好疼！”的开始摇头，挣脱出去。捻起一张符咒再次贴在瞪着我的李小悠身上，李小悠发出一声轻吟又扭动起来。不知道怎么的，这声音听着很色情。
“解咒。”伊织点点头看着我，莫名自豪的挺着胸。我低头看着被捆在一起微微颤抖着的李小悠，心说你们这明明是在玩什么开心的小游戏吧，伸手想要解开的时候被她拦住了，“那是解咒必须的，仪式？”
“为什么是疑问句结尾？”
“中国语好难。”
“算了，外面来了点人，你不要出来。就在里面呆着。”又蹲在地上轻抚着李小悠的脸，她满眼睛都是怒火，如果不是被捆着又贴着嘴巴估计能一口咬在我手上，“你也乖乖的，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外面，是谁来了？”伊织并没有回头，还是蹲在那贴着符咒。我都以为我是不是听错了。
“警察局来人了，说是要调查一下隔壁的事情。”刘胜利刚说到自己知道了什么之后就有人砸门，时间准确的我甚至觉得我家里是不是被安了摄像头。
关上门走出来时，看到一个胖滚滚的警察就这么挤进了我家的门框，肚子被压得瘪进去一块。几乎提到胸口的皮带紧紧的勒着，似乎想要多增加一点威严的成分。后面跟进来的一个又高又壮的男警察和一个没什么特点的女警察。
“王队，周姐。”刘胜利有点矜持的和他俩握了手。一提脚后跟，对着那个肉球敬了个倍儿标准的礼，脸上挂着讨好一样的笑容，“胡局长！”
肉球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眼，很快的又把视线放到了刘胜利身上。背后的手让肚子撑起的更像是怀胎十月，泛着油光的脸为了彰显严肃一样死死的板着。朝前逼近一步的时候我几乎都能闻到那种汗臭和腥味，让我快要窒息在那种油腻的空气里。怔着眼睛看着他的嘴巴开开合合，脑子里只有那肥硕的肚子在晃动，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那个被称为王队的男人突然向前紧走两步，对着刘胜利灿烂的笑着问：“胡局长问你呢，隔壁那个死者是什么死因啊？”
“啊啊，那个…”刘胜利似乎并没有料到会被这么一问，有点犹豫。
“你觉得是他杀吗？”那个周姐也在旁边插了一句。
我悄悄伸手在背后掐了他一下，刘胜利一下醒过味儿来：“是自杀！”似乎为了加强语气一样搓着手，再次重复了一句，“自杀！自杀…”
……
当那三个气势汹汹的人离开之后，我拉开凳子坐下，感觉冷汗已经湿透了背后。他们绝对是做好了我们不合作就要灭口的准备，反正已经杀了一个高乐乐，并不在意多死几个路人甲。刘胜利也是一脸苍白的靠着墙，我伸手想要掏根烟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有了。
“肯定就是他们干的。”刘胜利埋着头说，声音闷闷的。“绝对的。”
我没说话，从桌子底下掏出了封着高乐乐的瓶子仔细的看着。想着她最后那几句泣血一样的低语，一咬牙开始画符。
“老刘啊。”
“嗯？”刘胜利闻声抬起头来，看着正在咬牙切齿的画着符的我有些不解。
“你说咱们行走阴阳，鬼怪什么的没见过一千也遇到八百。什么嗜血的魔还是摄魂的妖都是家常便饭。见到它们的时候也不见有多么害怕。可这几个活人却让我这么紧张呢？”我抬起头盯着他，“难道那句‘人心比鬼还可怕’是真的吗？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就能夺去别人性命的事情，做出来就这么随意吗？”
刘胜利的喉头上下蠕动了一下：“那你想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我到底是个活人，会疼也怕死，我当然不能直接杀了他。”我直起身子，脊椎发出咔咔的声响，“但是我并不是个平常的活人。”
伸手拧开瓶盖，黑烟翻滚着飘出的时候阴冷的感觉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如果是平时我必然会调笑一句养只鬼当空调的话，可是我今天没有这个心情。
“高乐乐，你记得谁杀了你吗？”
她有些茫然，似乎并没有想到我会放她出来，也没料到我会这么问。努力思索了一下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并不意外，她没有造杀业化妖，也没有去过望乡台。现在不过是一只新死的怨鬼，忘记自己为什么死很正常。
“你想报复吗？”我盯着她，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可能比她还要狰狞，“你恨吗？你想杀了他们吗？”
刘胜利到底是修佛法的，慈悲为怀的本性让他准备出声阻止我。一把抽出师刀顶在他鼻尖上堵住了他的话，头也不回的继续问道：“我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报复，你愿意吗？”
高乐乐身上的衣服疯狂的开始变色，就像是坏掉了的霓虹灯一样红黑不定的来回变换着。最终当颜色又停留在黑色上的时候，整个房间的似乎又下降了几度。整个眼珠已经发黑的高乐乐伸出手揪起我的领子：“是谁？杀了我的是谁？！”
“我让你去杀了他，但是我也会把一张符钉在你的体内，杀掉那个人的时候你也会魂飞魄散。你愿意吗？”我到底还是怕了，怕她杀完仇人后并不能开解心愿进入轮回，而是杀业圆满为祸一方。我知道她不可能拒绝我的条件，被我煽惑的已经彻底变成怨灵的她心里现在只有仇恨，绝对会替我杀掉那个人渣，哪怕代价是自己魂飞魄散。
“杀…我好恨啊…我要杀…”她已经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我也不再废话，捻起符纸直接戳进她的胸口，本来虚幻的身体却稳稳的承接住了实体的符咒。高乐乐的煞气却又更加的四溢起来，以至于把伊织都惊动了，挥着御币从房子里冲出来。
回头看着刘胜利，他现在一脸晦暗难明的表情打量着高乐乐。
“老刘，你带她去你们那个胡局长那里。我一个平民百姓见不到他。当然我也可以直接把她扔在你们警察局里面，你能活下来，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我看他似乎想要拒绝，于是加了一把火。
“你现在和那种杀人犯有什么区别？！”刘胜利似乎想要反抗一样的对我喊，“除了徒增杀业之外你不能帮助任何人！”
“我本来就不想帮助任何人，我只是个道士，不是什么超级英雄。降妖救人是我的能力，但不是我的义务。”我从屋里取出三根香，点燃后插在一个装满了糯米的碗里。“而我现在用道术杀人也是我的自由，你可以选择阻止我，然后死一群人。或者帮助我，只死那么几个人。”
烟气飘起，我伸手直接捻掉正在燃烧的香头戳进高乐乐的嘴里。灵体的她并没有疼痛，只是被一阵淡淡的烟气掩住了身形，浑身的煞气也被掩盖了起来。
“纵过之境，伏水而琛。引龙玉脉，千金不殆！”这不是书上记载过的用法，更准确的说，这聚阴符本身并不是用来掩盖鬼气用的。但是这符咒现在被我下在高乐乐的身体里，收敛阴气更不容易被发现。但当她开始爆发的时候，这被抑制的阴气就会灌体一般的倒流回去。
“急急如律令！”
一切收拾停当后，已经几乎没有个人意志的高乐乐被我再次收回瓶子里。随手抛给刘胜利后就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刘胜利似乎想再和我再说什么，我只是冲他一挥手。叹了口气之后他也就带着高乐乐离开了。
无视了伊织担心的神色，我只是横躺在沙发上用手背盖住眼睛。听到伊织关上房门的声音之后，我低声的抽噎起来。用力的压抑着哭泣时过度的换气反而让声音更加的扭曲而尖利，最后干脆就扑在沙发上嚎啕大哭。
山叔，我受不了了，我好累。我们自诩济世救人的白派先生，可我现在居然因为自己的愤怒而控鬼杀人。但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人渣，我真的做错了吗？
高乐乐，对不起。我把你变成了真正的怨鬼，还抹去了你的神识。虽然打着为你报仇，惩戒那些恶人的旗号，也不过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情绪。
“其实我也是个卑鄙的活人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