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叶加濑带着一身疲惫走进了月球前线的黑域击穿作战办公室。
当时萧源正躺在可调节座椅上戴着眼罩补觉，陆织星在她的肚皮上拍拍打打，伊瓦莉丝举着手机在旁边录像，边上格格不入的陆谣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低头看书。听到开门的声音，拍打的人和录像的人都静止了。
只有萧源清脆的打呼声在房间里回响。
“哟，回来啦，”伊瓦莉丝不无尴尬地打破凝固的气氛，“猫娘游乐园感觉如何？”
叶加濑狂翻白眼：“会说普通话的原始人就不是原始人了吗？还没聊几句，她们就要给我供奉童女，我差点直接吓跑。”
“童女呢？”
“我不知道！”
陆织星听不懂叶加濑和伊瓦莉丝在说什么，不过几人现在齐聚于此另有目的。前赤红疾风反抗军领袖唤醒休眠模式的笔记本电脑，图像唰的一声出现在了身后的白幕上。
画面上是一张拟真的内太阳系地图。
地球大概有篮球那么大，而月亮则是远处的一块灰色小石头，充分科学地展现了地月间实际距离之远——足足38万千米的跨度可以塞下和地球失散已久的外太阳系行星们，尽管现在有成熟的跃迁装置缩短旅程时间，也依然不是下班后可以顺路去一趟的距离。
而在虚线画出的月球轨道最远离太阳的外侧，是一面曲率几乎拉直的漆黑帷幕。
陆织星滚动鼠标滚轮，将比例缩小再缩小，才终于看到了这道球壳的全貌。它完美地包裹了太阳和它的前三颗行星，以低光速屏障阻隔一切实体和信号，已经静静存在六年了。
——而这，就是如今对人类而言的「宇宙」的全部范围。
今天陆织星不是来给大家上天文课的。
她踹了一脚萧源把人叫醒，开始了行动前的最后一次作战会议。
“球壳由固定化的扭曲空间包围而成。理论上不是可以用高能轰击物理打破的结构，但因为毕竟是走捷径的无限力产物，扰乱它的能量运作就有机会让它自行崩溃。我们的作战正是基于它的这个弱点。”
“嗯。”
“但魔贯光杀炮的出力始终不够。我们的材料学，不足以约束那么庞大和剧烈的能量……可以说，这六年我们都被这个致命的问题死死卡住脖子，反反复复都没有丝毫进展。”
这个问题叶加濑早就知道，但她终究不是材料学出身，速成一下搓个小道具不算困难，但魔贯光杀炮可是黑幕国际时代留下的行星级战略武器。不小心搞炸了连当年的设计图都找不到，技术水平直接倒退几十年——没有给她试错的机会。
“好在伯恩斯和出羽莉丝的联合技术团队给出了一种可行的替代方案。”
“也就是「铅弹」……”刚睡醒的萧源打着哈欠补充说明道。
叶加濑一下没听懂：“铅弹？”
陆织星切换了下一页PPT：“传统的电磁炮，是用线圈阵列加速炮弹；无限力主炮，则是更简单的力大砖飞。于是研发团给出的方案是，将炮管材料更换为反无限力合金，牺牲出膛时的二次加速，来换取稳定性。”
“这倒是不错的取巧，但对原始出力的要求是不是更高了？”伊瓦莉丝插嘴道。
“是的。并且不是数倍，而是射程每延伸出去一段，都有指数级的增长。按月球最接近黑幕时刻的距离来算，需要这个数字。”
屏幕上弹出来的「这个数字」，为了精确并没有缩写，长到叶加濑都懒得去数位数。
“这份能量如果从近地轨道上正对地表释放，可以把欧亚大陆炸碎，引发难以想象的灾难；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地球上并不存在这个量级的个体战力。”
陆织星从不穿西装，却总给人一丝不苟的女强人印象，和顾相识那种只会摆摆样子的假货有根本性不同。哪怕当初参加巨企玩具性质的旧拳愿大会，她也从来不会为收视率妥协去做一些非必要的骚操作。
“炸掉欧亚大陆”这句话如果从叶加濑嘴里说出来，大家只会觉得这人又在吹牛逼——但由陆织星来说就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魄力。
萧源依然在旁边补充说明：“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漫画里面那种动不动就毁灭地球的大反派，实际表现力也很少能达到爆大陆的级别。像是爆炸啦、光柱啦，大部分只是摧毁城市，在地表留下痕迹而已，对吧？”
“……不，现在的反派基本不会这么硬吹了吧，你看的是哪个年代的漫画啊？”
该不会是几十年前的机器人动画吧？
“几十年前的机器人动画。”
“果然！”
但叶加濑随即想起自己那台战斗力还不如机师本人，只能开着去买菜的B-666-露希法琳，不禁有些现实总是不尽人意的感叹，然而它的设计来源和初心就是几十年前的机器人动画，和萧源可谓半斤八两了。
伊瓦莉丝举手提问：“如果聚集地球上所有强者，输出功率能达到什么程度？我记得十几年前就有社会学家说，人类手中掌握的力量足以毁掉地球吧。”
“那是他们危言耸听，那帮狗屁专家就是喜欢天天发表意见指手画脚，”陆织星突然表现出明显的个人情绪，旋即假咳一声收了回去。
“南半球我们没有影响力，而美国内部对峙虽然转向了经济方面，但他们的强者属于冷战里的核弹头，不可能出借给我们……我们有信心召集的范围只有欧亚地方。话虽如此，还是向非洲、澳洲和南美发出了倡议。”
“而在「全人类的绯想天」降临六年后的今天，愿意信任华夏，愿意信任「击穿黑域」这种异想天开的计划的人们——”
陆织星从座位上起身，信步走到会议室朝向基地内侧的窗边。
哗！
猛然拉开了窗帘。
“——如今就在此处。”
…………
窗外，是人山人海！
月球前线那一望无际的宽阔整备场，如今被形形色色的人填满，他们或坐或立，紧张而昂扬的气氛如同战场上的铁锈味，就算隔着窗户都能清楚地闻到！
年轻才俊和隐居长生种……
知名英雄和都市传说的主人公……
退伍老兵和魔枢院大法师……
古流武术家和超能力者……
新锐机甲师和原始部落萨满……
来自世界各地，甚至包括外貌怪异的非人存在，携带着各自的故事、无限力和一技之长，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强者——
如今为了同一个理由，聚集在月球前线！
陆织星望着窗外，和一些人对上了目光，依次向他们点头致意。
“我们已经越过了漆黑的荒野，黎明就在前方——北京时间明天上午，月球公转到黑域近点的瞬间，就是决定人类命运的节点。准备已万全，接下来只需要等待那个时刻降临！”
“嗯……”
叶加濑和伊瓦莉丝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这是何等的号召力……仿佛只要她振臂一挥，大家就会发自内心地追随，为了一场没有前车之鉴、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的冒险，将自身的一切都投入进去。
“——姐，赶紧说正事吧。”
陆谣头也不抬地打断道。
“咳，”陆织星露出了叶加濑第一次在她这儿见到的尴尬表情，“对，说正事。”
“还有什么正事？”叶加濑疑惑了。
伊瓦莉丝道：“对哦，专门把我们叫过来，总不能就为了介绍一下国际友人吧？该不会事到如今，还要走个流程邀请我们参战？”
“当然不是。”
陆织星把窗帘重新拉上。
“今天是想拜托叶加濑小姐一件事。希望你能集合魔法少女的力量——作为人类的最后手段。如果把聚集全球强者力量的魔贯光杀炮比作一枚突破黑域的钻头，我想拜托你，去成为钻头尖端最坚硬的那「一点」。”
“…………”
原来是这样。
叶加濑还在想，就算几万人一起将无限力谷至极限，发射出去的也只是极为粗糙的、浪费率极高的光炮。但如果形成阶梯式的推动，把她像人间大炮一样发射出去——
去尽可能逼近黑域的边界，打出决定性的最后一击，承载了无数概念和愿望的「天国分断」就会有破局的希望。
就可以斩开困住人类的伊甸园，与文明的童年作最后的告别。
“很简单易懂的计划吧？就像把大象塞进冰箱。”萧源见叶加濑表情有点凝重，在旁边开了个玩笑，被陆谣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
叶加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握住陆织星越过桌角伸来的手，用力摇了一摇，站了起来。
“知道了。引领人们前进，哪怕是物理意义上的，也是天才发明家的义务啊。”
“好。差不多到晚餐时间了，大家一起去整备场吧。为了感谢从世界各地赶来助拳的诸位英雄，我们准备了丰盛的露天壮行宴！”
